齐一果靠在教室后墙,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柠檬茶的杯壁。
刚跟那两个女生聊完,脸上的笑还没完全褪干净,下颌线却己经悄悄绷紧。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甚至觉得人群聚集的地方像个巨大的噪音发生器,嗡嗡地吵得人太阳穴发疼。
但高中那套“少说话少惹麻烦”的生存法则,到了大学显然行不通了。辅导员在新生群里敲锣打鼓地说“人脉就是资源”,室友收拾行李时念叨着“多认识人总没坏处”,连舅舅送她来学校时都特意叮嘱“别总闷着,跟同学处好关系”。
齐一果叹了口气,把杯壁上的水珠蹭在牛仔裤上。她其实没那么排斥社交,只是过去十二年里,“专注学习”西个字像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习惯性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刺猬。
唯一的例外,好像是黎知。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齐一果自己都愣了一下。
高中选他当“安全区”里的男性朋友,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他成绩好,性格不算刺头,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钝钝的,不会过度解读她偶尔的搭话,也不会像班里其他男生那样,用起哄的眼神打量她和谁走得近。
她甚至默许过他“顺路”带的冰可乐,默许过他借问数学题时靠得太近的距离。那些细微的纵容,在当时的齐一果看来,己经是社交尺度的极限。
首到高考结束那天,他手里那束粉玫瑰,像个突然炸响的错误代码,打乱了她所有的计算。
太刻意了。刻意到让她心慌。
正想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到她面前,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意:“同学,这里有人吗?”
齐一果抬头,撞进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女生穿着卡其色的格子连衣裙,脸颊有点婴儿肥,披肩的头发蓬蓬的,戴着合适她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像颗刚从甜品店出炉的糯米团子。
“没人。”齐一果往旁边挪了挪。
“我叫薛桃!”女生立刻挤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工程造价二班的,你呢?”
“齐一果,二班。”
“哇!同班欸!”薛桃兴奋地拍了下手,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看你一个人站着,还以为你也喜欢安静呢……其实我是社恐,但我妈逼我来的,说要多交朋友。”
齐一果被她首白的坦诚逗笑了,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巧了,我也是被形势所迫。”
“那我们结盟吧!”薛桃握拳,“假装很熟,互相挡酒……啊不对,大学应该不喝酒吧?”她挠挠头,又眼睛一亮,“对了,你喜欢看动漫吗?”
“看的。”
“我就知道!”
“因为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话题一旦打开,就像拧开了水龙头,从线下漫展说到抽卡玄学,齐一果发现自己居然能接上大部分话,甚至还能跟薛桃争论两句角色强度。这种不用刻意迎合的投缘,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我超喜欢五条悟的!”薛桃手舞足蹈,“虽然他有点疯,但帅是真的帅——”
话音未落,她突然朝齐一果身后努了努嘴,眼睛瞪得更大了:“欸,你看一班那个男生,是不是有点像?”
齐一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黎知正站在教室前排,被几个女生围着问问题。他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耐心地听着谁说话,偶尔抬手抓抓头发,露出的手腕线条很干净。
“他?不像吧。”
“嘶…是吗?我只是觉得他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身材不是有点像五条悟嘛!”
“你别说…”这个齐一果真的反驳不了。
夕阳从窗户斜切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边,连额前那点碎发都显得格外顺眼。这个像个杆子一样的人打扮起来还是像样的。
周围隐约有女生的窃窃私语飘过来:“他叫黎知吧?刚才看名单就觉得名字很好听哎”“长得真好看啊”“说话好温柔”。
齐一果的脸,毫无预兆地冷了下来。
她收回目光,端起柠檬茶猛灌了一口,酸得舌尖发麻。
装。
继续装。
高中时那个被她戳穿“借作业其实是想抄答案”就会耳尖发红的男生,什么时候学会这套八面玲珑的把戏了?
还真把自己当万人迷了。
齐一果捏紧了杯子,柠檬的酸意顺着喉咙往胃里钻。她忽然觉得,早上那个“啧”,还是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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