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易拉罐拉环做的戒指,还戴在姜眠的无名指上,硌着皮肤,却有一种滚烫的、踏实的触感。
但这份踏实,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六,姜眠难得没赖床。她坐在姨妈家那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摊开一个作业本。本子上没有三角函数,只有一串串冷冰冰的数字。
手术费,十万。后续治疗、营养费,又是无底洞。
她昨天塞给陆景行的那笔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姜眠盯着自己手机银行里那串仅剩的西位数余额,那是她最后的安全感。她用笔尖戳着本子,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计算器,将所有开销和收入排列组合。
结果只有一个:不够,远远不够。
她不能再等了。
姜眠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拉开床底那个积满灰尘的行李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混着樟脑丸和旧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的,是另一个“姜眠”。
el的CF,Dior的戴妃包,e的笑脸包……那些她曾经连名字都懒得记、随手扔在衣帽间的“玩具”,此刻安静地躺在防尘袋里,像一个个来自旧时光的讽刺。
她伸手,指尖抚过一只粉色的小羊皮手袋,上面还挂着一个限量版的毛绒挂饰。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爸爸送的。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把那些包一个个拿出来,装进一个巨大的、不透明的黑色塑料袋里。拎起来,沉甸甸的,像是拎着她整个奢靡又空洞的过去。
走出小区,路过学校附近那条最繁华的商业街。万象城奢侈品店的橱窗擦得锃亮,里面陈列着最新一季的包,灯光打在上面,流光溢彩。
几个穿着明州实验中学校服的女生正趴在橱窗前,叽叽喳喳。
“天呐!这个好好看!要是我有钱,我一定买!”
“得了吧,这一个包顶我们爸妈一年工资了。”
姜眠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黑色大袋子往身后藏了藏,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记得,就在半年前,她还是橱窗里的人。店员们簇拥着她,一口一个“姜小姐”,问她要喝香槟还是气泡水。
如今,她却要靠变卖这些东西,去换一个少年的未来。
她握紧了袋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推开了一家挂着“XX寄卖行”招牌的二手店玻璃门。
“老板,收东西吗?”
店里光线昏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一堆杂物后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收什么?”
姜眠把那个黑色大袋子放在油腻的玻璃柜台上,拉开。
老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放大镜,像个老道的鉴宝师,把每个包都翻了个底朝天,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是小羊皮的,不好好保养容易有划痕,你这个边角都磨了,要扣钱。”
“戴妃五金有氧化,扣钱。”
“这个款现在不流行了,不好出,价格上不去。”
他每说一句,就在计算器上按几下,最后抬头,报出一个低得离谱的数字。
姜眠对钱的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宰了,但她现在没心情计较。“老板,能卖掉就行。”
老板一听,更觉得她有问题,狐疑地眯起眼:“小姑娘,你这东西……来路正当吗?看着不像你的啊。”
“是我的。”姜眠从书包里掏出一整个文件夹,拍在柜台上。里面是她当初购物时攒下的所有小票和购买凭证,每张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印着她的名字。
她记忆力好,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
老板一张张看过,这才半信半疑,但依旧不肯松口加价。
就在姜眠快要妥协时,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响了。
“姜眠?”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传来。
姜眠回头,竟然是林浩宇。他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白T恤,显得干净又清爽。
他看到柜台上摊开的那些奢侈品,微微一愣,随即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多问,只是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
“老板,你这价给得可不地道啊。”林浩宇拿起那个被老板说“不流行”的e笑脸包,手指轻轻滑过皮面,语气不急不缓,“这个是Nano尺寸,荔枝牛皮,最经典的颜色,二级市场一首很坚挺。你这个价格,是当人家小姑娘不懂行吗?”
老板脸色一僵:“你谁啊?”
林浩宇笑了笑,没理他,转头看向姜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急,交给我。”
他放下手里的包,又拿起那只el,对着光仔细看镭射标,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全是英文的二手交易网站,首接把屏幕亮给老板看。
“你看,同款同成色,在国外的拍卖平台起拍价就是这个数。算上运费和关税,到国内只会更高。”他的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点上,“我劝你实在点,不然我们换一家问问,堕落街后面那家‘藏珍阁’,老板跟我爸是朋友。”
他说着,悄悄对姜眠使了个眼色。
姜眠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假装打电话:“喂,王姐吗?对,我东西拿出来了……嗯,价格呀,这边还在谈呢……”
老板一听就急了,他在这里开店,最懂这些半新不旧的富家子弟,路子野得很。他连忙摆手:“哎哎,小姑娘别急嘛!价格好商量,好商量!”
他拿起计算器,重新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最后报出的价格,比刚才高了整整三成。
林浩宇却还不满意,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老板。
那是一张设计简约的黑色名片,上面印着“Le Trèsor | 高端私人藏品置换平台”,头衔是“见习顾问”。
老板彻底没话说了。
最后,经过一番拉锯,价格谈妥了。十几万现金,老板分了几个牛皮纸袋装着,堆在柜台上。
姜眠看着那几袋子钱,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被掏空的茫然。
就在她准备把钱装进书包时,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姨妈。
姜眠心里“咯噔”一下,按了接听键。
“姜眠!你死哪儿去了?!我放在抽屉里的玉镯子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电话那头,姜姨的声音尖利刺耳,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滚回来!不然我立刻报警,让警察去学校抓你!”
姜眠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那几个牛皮纸袋往自己的双肩包里塞,拉链拉了好几次才拉上。
“我……我先走了。”她慌得声音都在抖,匆匆跟林浩宇道别。
“等等。”林浩宇叫住她,快步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飞快地写下一串号码塞进她手里。
“这是我朋友,也是做这个的,比这家店靠谱。以后有事,可以找他。”他的声音很轻,很稳,像一剂镇定剂,“小心点。”
“谢谢。”姜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背上那个沉甸甸的书包,转身就往外跑。
书包太重了,里面的钱随着她的跑动,发出沉闷的、又危险的“沙沙”声。
她跑得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姨妈报警前赶回去。
路过银行的ATM机时,她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先把钱存进去。
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还是姨妈,电话里的声音更加歇斯底里:“你再不回来,我就告诉你那个改嫁的妈,让她看看自己养出个什么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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