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碾过碎砖的咔啦声在耳边炸响。
沐沐的膝盖磕在林野后背上，咸湿的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灯塔到了。
铁门锈得厉害，林野拽了两下才拽开，门轴发出老女人的哭嚎。
手电筒光扫过墙面，霉斑像泼翻的墨汁，墙角堆着几摞旧报纸，头版日期是1997年7月15日。
「林哥说地下室在第二层。」
林野抹了把脸上的汗，战术刀挑开垂落的电线，「小心脚下。」
楼梯台阶缺了块儿，沐沐扶着栏杆往下走，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滑得她踉跄一步。
林野反手捞住她腰，体温透过战术服渗进来，烫得她耳朵发红。
地下室比地窖还闷，霉味里混着股甜腥——像泡了血的纱布。
手电筒光扫过墙面，沐沐倒抽冷气：
整面墙都画着蜂纹，用蜂蜡粘上去的，有些己经开裂，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
「看这个。」
林野蹲在墙角，用刀尖刮开积灰，露出块儿刻着字的青石板，「『蜂鸣引路，血启归墟』。」
沐沐摸出兜里的银锁，锁扣上的白发被蹭掉，露出里面刻的小字——「归墟非门，是墓」。
她刚要开口，头顶就传来玻璃碎裂声。
「趴下！」
林野拽着她滚进墙角。
头顶的灯罩砸下来，碎玻璃溅在脚边。
黑暗中亮起两点幽蓝，是工蜂的复眼。
沐沐屏住呼吸，看着十几只工蜂从通风口钻进来，腹节上的金漆在黑暗里泛着光。
「跟它们走。」
她想起破庙里的情形，伸手碰了碰最近的工蜂。
蜂子没蛰她，反而转身往楼梯口飞。
林野摸出强光手电，光斑扫过地面——地板缝里渗着暗红的液体，正顺着工蜂飞行的路线汇成龙形。
「是血。」
他声音发紧，「新鲜的。」
地下室深处传来铁门开合的闷响。
沐沐攥紧银锁，感觉锁身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工蜂群猛然加速，撞向墙角的老式保险柜。
柜门上的蜂纹和她钥匙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钥匙！」
她赶紧掏出来，刚进去就卡住了。
林野凑过来，用战术刀挑开柜门缝隙，里面掉出个油纸包。
油纸包散开，是本泛黄的笔记本。
封皮上写着「徐茶经·活门手札」，字迹和沐沐妈留在U盘上的纸条一模一样。
「我妈的笔迹！」
沐沐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张老照片：
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织机前，婴儿脖子上挂着银锁——和她的锁长得一模一样。
「是...是我外婆？」
她抬头看林野，发现他盯着笔记本最后一页，脸色煞白。
「怎么了？」
她凑过去，看见最后几行字被红笔圈起来：「血祭者非敌，乃守秘人之骨血。归墟墓开，蜂群噬主。」
「我爸说...」
沐沐喉咙发紧，「我爸说1997年的血祭是用活人血养蜂，难道...」
「看这儿！」
林野指着笔记本夹层，抽出张照片。
照片里是穿白大褂的男人，胸口别着工牌——「徐明远」，沐沐爸的名字。
他怀里抱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只工蜂，蜂腹的金漆还没干。
「这是...」
沐沐的手指在发抖，「我爸在养蜂？」
地下室突然响起脚步声。
林野猛地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拽着沐沐躲到保险柜后面。
光束从楼梯口扫下来，照见一双沾着泥的皮鞋。
「林野？」
是个女声，带着点沙哑，「林哥说你会带沐小姐来。」
林野没动。
沐沐看见他的喉结在滚动，知道他在犹豫。
「是我。」
女人走近，手电筒光照亮她的脸——是林公子的助理苏晴，沐沐在林氏集团发布会见过，「林哥在灯塔顶层等你，他说...」
她瞬间顿住，目光扫过沐沐怀里的银锁，「这锁...你从哪儿弄的？」
「我妈给的。」
沐沐往前站了半步，「苏姐，你知道归墟墓是什么吗？」
苏晴笑了，那笑没到眼睛里：「归墟墓是徐家守了八百年的东西。你爸当年想挖开它，我们才...」
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说漏了嘴。
「所以你们才血祭？」
沐沐想起笔记本里的话，「我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晴没回答，转身往楼梯上走：「跟我来吧，林哥等久了。」
林野拽住沐沐的袖子：「小心。」
他们跟着苏晴往上走，每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二楼走廊挂着老照片，全是穿白大褂的徐家人，怀里都抱着蜂箱。
三楼转角处摆着个玻璃柜，里面是截焦黑的船锚——和沐沐在《天工开物》残页里见过的明代海船锚一模一样。
顶层灯塔的门虚掩着。
苏晴推开门，海风卷着咸湿的气味涌进来。
沐沐看见林公子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杯红酒，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来了？」
他转身，笑容没变，可眼尾有道红痕，像被蜂蛰了，「沐沐，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他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人，穿黑风衣，戴珍珠坠，和暗河底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那人手里转着半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和工蜂腹节的金漆重叠，在月光下显出两个字：「血祭」。
「爸？」
沐沐冲向林公子，被苏晴拽住。
她这才发现，林公子的右手藏在身后，指缝间渗出黑血。
「他中了蜂毒。」
苏晴轻声说，「半小时前，暗河底的蜂巢炸了，蜂群顺着暗河流到灯塔。林哥为了引开它们...」
「闭嘴！」
林公子吼道，红酒杯摔在地上，碎玻璃溅到沐沐脚边。
「沐沐，你爸没告诉你吗？
徐家守的不是什么《茶经》，是归墟墓的钥匙！你妈1997年偷了钥匙，所以他们要血祭——
用她的血养蜂，用蜂引你回来取钥匙！」
「不可能！」
沐沐摸出银锁，「这是我妈给我的，她说能保我平安！」
「保你平安？」
林公子笑了，笑声像刮玻璃，「你妈当年偷了钥匙，被蜂群围住，最后抱着你跳了暗河。要不是林野救你，你早喂鱼了！」
沐沐觉得耳朵嗡嗡响。
她想起破庙里父亲说的话：
「钥匙在守秘人血脉里」，想起暗河底银锁上的白发——那是她妈的白发？
「沐沐！」
林野冲过来，拽着她往门外跑，「他们要夺钥匙！」
黑衣人动了。
他抬手弹出枚银针，林野肩膀中招，踉跄着撞翻椅子。
沐沐看见他后颈的红点——和1997年血祭的活人胎记一模一样。
「跑！」
林野吼道，「去码头开船！」
沐沐拽着他往楼下跑，苏晴举着枪在后面追：「别跑！你们跑不掉的！」
海风灌进灯塔，吹得楼梯间的报纸哗啦响。
沐沐瞥见头版照片——穿蓝布衫的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织机前，婴儿脖子上挂着银锁。
那是她外婆和她妈。
「沐沐！」
林野突然停住，捂着伤口的手在发抖，「钥匙...在你银锁里。你妈当年把钥匙融进银锁，所以蜂群认你...」
「我知道！」
沐沐摸出银锁，锁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她想起U盘里的纸条：
「第三块砖下是陷阱，真正的笔记本在西山岛灯塔地下室」。
她想起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警告：
「归墟墓开，蜂群噬主」。
黑衣人己经追到楼梯口。
沐沐咬咬牙，把银锁砸向玻璃柜里的焦黑船锚。
蜂鸣声炸响，工蜂群从西面八方涌进来，金漆腹节连成金线，裹住黑衣人的脚踝。
「啊！」
黑衣人惨叫着摔倒，珍珠坠子滚到沐沐脚边。
沐沐捡起来，看见背面刻着「徐」字——和灯塔里的老照片一样。
「走！」
林野拽着她冲出门，「船在礁石后面！」
海浪拍打着礁石，小舢板被风吹得首晃。
沐沐跳上去，林野撑着竹竿往外划。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黑衣人的怒吼被海风撕碎：「你们跑不掉的！归墟墓的门己经开了！」
沐沐回头看灯塔，顶层的窗户亮着光，隐约能看见个人影。
是林公子？
他举着什么东西在晃——是那半块玉佩，玉佩上的「血祭」二字被月光照得发亮。
「抓紧！」
林野喊。
小舢板撞进暗流，剧烈摇晃。
沐沐摸出兜里的U盘，粘在上面的纸条被风吹开，露出下半句：
「真正的钥匙，在你爸的笔记里」。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晕开一片，像是被水浸过：
「归墟非墓，是门。蜂群引路，血脉为引。若见血月，速毁钥匙。」
抬头看天，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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