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官一眼看到霍骁，立刻迎了上去，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将军！您总算到了！”
霍骁微微点头，目光迅速扫过混乱不堪的营地，眉头紧锁。
刘医官的视线随即被霍骁和姜禾脸上严实系着的布罩吸引。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几步走到姜禾面前，指着药童抱着的木箱问道：
“姜姑娘，你要的捂口鼻的罩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按你的吩咐，赶制了一批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姜禾脸上的布罩，又嗅了嗅空气：
“原来是这样戴的？捂得严实……这法子好！只是你这布上怎么有股酒味？”
姜禾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布罩，点头确认：
“是这样的。我用烈酒擦过一遍。”
她停顿了一下，选择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疫病不止靠空气传播。
有些……看不见的秽气或小虫，会附在病人的唾沫、呕吐物这些脏东西上，烈酒能祛除或杀死一部分。”
刘医官眼神一亮：
“用酒杀小虫？好主意！古方也有以酒避秽的记载！”
但随即露出忧虑：
“只是营里存的好酒，大半都紧着给伤兵清创和配药用，剩下的怕是不多了。”
姜禾目光扫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
“没事，不用烈酒也可以，现在的情况是有防护比没有好。”
她指着布罩强调：
“捂严实了，能挡住大半病人咳嗽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刘医官，需要尽快把这些发下去，所有进病区、接触病人或污物的人，都必须严实佩戴。”
刘医官听着，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露出信服的神情。
他一点头，转身就要去安排药童分发。
“刘医官，” 姜禾叫住他。
“这口罩，需要勤换，湿了脏了就得换。换下来的口罩，用大锅滚水煮足一刻钟，煮透洗净，晾干了再用。”
刘医官点点头，带着药童先去安排了。
姜禾的目光越过呻吟的士兵和杂乱的营帐，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尸堆和西边沉寂的马厩方向，声音低沉：
“将军，光靠这布罩，护得住口鼻，护不住整个营地。
病根不断，再好的防护也会被拖垮。”
霍骁的目光从惨淡的营地收回，落在姜禾身上。
“依你看，疫源在何处？当务之急，除了布罩，还需做什么？”
姜禾转头看向霍跷，和他对视上：
“刚才在路上我说，那些病马垂死的喘息，洼地里暴露的尸骸……
风会把它们散播的毒吹过来，污染了水源，这才是根源。刚才我只让把他们隔开，其实是不够的。”
霍跷看到她眼里的认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当务之急是彻底隔绝、清除秽源。”
稍加思考后，他扬声道：
“霍飞！”
“属下在！” 亲兵队长霍飞踏前一步。
“传令下去，第一，立刻封锁西侧马厩区域，严禁无关人等靠近。
第二，所有马匹，无论病健，立刻迁离原地，移至远离营区和水源的上风口，分厩隔离观察。
第三，洼地所有暴露的尸体，包括洼地没处理的，挖深坑浇足火油，彻底烧光，再埋严实，绝不能再任其暴露，污染水土空气。立刻执行。”
“得令！” 霍飞毫不迟疑，转身就要点兵行动。
“且慢！”
“扑杀军马？烧马尸？！”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位身着精良铠甲的将领大步走来。
为首者年约西旬，面容冷峻，鹰目如电，正是军营副将，周奎。
紧随其后的是参将孙彪，身形魁梧，满脸虬髯，眼神闪烁间带着几分桀骜。
“将军！”
周奎草草向霍骁抱拳行礼：
“将军！焚烧战马尸骸，是否操之过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远处马厩：
“战马乃军之重器，更是将士手足！如此处置，恐寒了军心！”
孙彪更是按捺不住，指着被亲兵驱赶的马群，痛心疾首地吼道：
“将军！您看看！那些马还能跑能跳！是跟着弟兄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就因为这个……这个女人一句话，全烧了？！”
他目光不善地瞥向姜禾，把后面难听的话咽了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围的士兵们被孙彪的话戳中心窝，低低的议论瞬间大了不少，无数道目光复杂地投向霍骁和姜禾。
霍骁眼神平静地迎向周奎：
“周副将，疫情如火，蔓延之势你亲眼所见，秽源不除，全军皆危，此乃断臂求生，不得不然！”
“断臂求生？” 孙彪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接话：
“断的是将士们的心头肉，末将不服！弟兄们也不服！这女人……”
他再次指向姜禾，怒道，“……来历不明，妖言惑众！她懂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青色医官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带着几个医官匆匆赶到。
他一眼看清形势，立刻站到周奎身侧，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周将军！孙将军！二位所言极是！”
王振海声音洪亮，先给周、孙二人戴了高帽，随即矛头首指核心：
“战马乃军之本！岂能因莫须有的‘秽源’之说就尽数焚毁？简首是荒谬绝伦！”
他这才仿佛刚看到姜禾，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诧与不屑：
“咦？此女何人？军营重地，岂容女流擅入？还在此大放厥词？”
刘医官刚返回，闻言立刻站到姜禾身前，怒视王振海：
“王医官，休得无礼！此乃将军请来的姜姑娘，医术精湛，将军府战马蹄脓肿便是……”
“够了！”
王振海粗暴地打断刘医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
“刘回轩！嘴上没毛，办事到底是不牢靠！
老夫行医三十年，在军中见过的疫病比你治过的风寒都多！
你倒好，让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姜禾，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切个马蹄？这等奇技淫巧，也配叫医术？也能拿来救全军于水火？简首是天大的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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