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军爷眉头微皱，上前半步，挡在了周红英和高个之间，声音沉稳地劝解道：
“大嫂莫怕，将军府并非虎狼之地。姜娘子此去是为救将军爱马，事成之后，将军必有重谢。
将军保境安民，我等奉命请人，也是分内之事，还请行个方便。”
姜禾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徒增风险。
她用力握住周红英冰冷颤抖的手，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周红英紧抓的手指。
“舅娘放心，只是给马看病，我去去就回。”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快步走进东屋去找她的粗布包。
顺便......跟阿丑道别。
见这事儿己经成定局，林大勇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红英，指节捏得发白又松开，强压下翻涌的无力感，却还是尽力周旋道：
“军爷们赶路辛苦，进来喝碗热水歇歇脚吧，也误不了多少工夫。”
他俩半夜就出发，此刻口干舌燥，便点了点头，随林大勇进了院子。
周红英强撑着去灶房倒了两碗热水。
待两人接过碗，各自喝了一口，林大勇才觑着他们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将军保境安民，咱老百姓能出力的，绝不含糊。就是……有桩难处，军爷容禀。”
他顿了顿，瞄见那高个军爷眉头又要竖起，连忙解释：
“我看两位军爷各骑一匹马赶来，稍后，是也骑马带她去将军府吗？”
“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还给她备顶轿子？”高个军爷没好气地呛道。
“可......可禾丫头她身子骨弱，打小就落下的根儿！这要是骑马颠簸一路去将军府，恐怕……恐怕半道就撑不住啊！”林大勇急得声音都发颤，“这样你们把人带回去，也无法交差啊！”
“哼，”高个军爷一脸不信，“少来这套！刚才她出来，我们看得真真儿的，虽说个矮瘦小，倒也有几分力气，哪就像你们说的风吹就倒？”
周红英立刻接口：“我们哪敢哄骗军爷，这都是真真的呀，之前禾丫头是不是因为救一头老牛，差点晕过去，不信你们去问村里的乡亲们。”
高个军爷被堵得一滞，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矮胖同伴。
矮胖军爷目光在林大勇夫妇焦急而惶恐的脸上扫过，觉得这不像假话。
毕竟，老实的庄稼人也没胆子诓骗军爷。
“那依你们说，怎么个法子？”矮胖军爷沉声问。
周红英脑子里猛地闪过昨日李家小少爷那辆气派的马车，脱口而出：
“要……要是坐马车……路上再颠，总比骑马强些吧？”
“马车？”高个军爷嗤了一声：
“那得磨蹭到猴年马月！再说了，”他目光刀子似的刮过空荡荡的院子，“你们家有这玩意儿？”
那肯定是没有的。
现置办？那得几十两雪花银！
两人犯了难。
高个军爷眼珠一转，转向林大勇：“你们自家出钱办车！回头你外甥女回来，家里有车也方便。”
周红英心里咯噔一下，苦着脸哀告：“军爷啊，但凡家里有个车轱辘，我们早巴巴送禾丫头去将军府效力了，哪敢劳烦军爷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锅都揭不开了啊！”她声音发颤，是真急。
周红英暗骂这两人推脱，却也试探着低声道：
“要不……军爷能不能……先支点诊金？我们也好凑凑……”
林大勇连忙点头，眼巴巴看着他们。
高个和矮胖军爷交换了个眼神：谁知道出来“请”个兽医娘子，要花这么多钱？谁身上带有这许多银钱？
“等着！”
矮胖军爷丢下话，两人转身走到院中低声商议。
周红英见状，心焦地揪了揪衣角，再顾不上旁的，赶忙快步闪身进了东屋。
......
东屋。
姜禾收拾好厚衣物和装工具药材的粗布包，一边留神堂屋的动静，一边将阿丑抱在怀里：
“阿丑，我要出去办点事儿......”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
阿丑歪着头，疑惑地望她。
姜禾被它盯得顿了一下，想了一下，低声交代道：
“你这腿伤己经好了，别装瘸了，回头你自己机灵点儿，等你爹来给你送吃的，你就让他把你带回去，别一首赖在老舅家，晓得不？”
“嗷呜？”
姜禾笑着再挼了一下它的脑袋，悄声说：
“要是不回去的话，等你长大了，肯定会被村里人认出来的。
不过，你回去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多回来看看，说不定我还是回来了呢！”
说着，姜禾自己都笑了一下。
这一遭，恐怕就是名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了。
她把阿丑放到炕上，回头看了一眼睡熟的林虎，准备出去，正好撞上走进来的周红英：
“禾丫头，舅娘和你一起去，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都不放心。”
说着就要转身去翻找厚棉袄收拾行李。
姜禾心头一暖，连忙拉住她的胳膊：
“舅娘，这可不行！这眼瞅着就年关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指着您张罗呢。
您要是跟我走了，家里这摊子谁支应？老舅一个大老爷们，哪弄得清这些？”
周红英被她拉住，动作一顿，皱着眉想了想：
“那……让你老舅跟你去？他到底在外头跑得多，熟络些。就是怕他粗手笨脚的，照顾不周全你……”
“哎呀，舅娘！”姜禾不由分说，拉着周红英的胳膊把她往炕沿边带，顺势挨着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轻松地撒娇，更多是坚定：
“真不用！你们谁都不用跟着，我就是去给马看病嘛！而且，那位军爷不是说了嘛，要是给治好了，肯定有不少诊金，到时候，咱家就轻松些了。”
此时，堂屋再次传来军爷的粗犷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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