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松的屋舍孤零零地杵在村尾,与村中热闹的聚居地隔着一段距离。
青霜沿着蜿蜒的土路信步而行,周遭很快只剩下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不多时,她便远离了人烟,一头扎进了村后那片连绵起伏、莽莽苍苍的山林。
看着方寒松清早忍着腿痛、在灶台边忙碌的样子,还有他提到母亲时眼中那抹深藏的痛色……青霜混沌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人类对喜爱之人的示爱方式。
给他吃、给他穿、让他玩、让他开心、不让他生气、不让他生病、不让他痛苦。
她歪了歪头,腿疼是生病也是痛苦。
她要给他找些治病的药材,既能让他腿早点恢复,也能换取钱财给他买吃的买穿的。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青霜朝林子里更进一两步,然后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躺下。
心念微动,属于她的大部分本体从地上的女子躯体里流出,而后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悄然释放,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
墨色的雾气边缘迅速变淡,最终几乎消融于林间氤氲的暮色与湿气之中,只余下一团若有似无的灰影,如同水底最幽暗的暗流,无声地游弋缠绕于虬结的古木枝干与嶙峋的怪石之间。
青霜不识百草,不通药性,却对草木精魄的强弱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
那些积蕴了漫长岁月、饱吸天地精华的灵药,其内里流转的生命气韵,在她感知中如同暗夜里的星辰般耀眼。
不过半刻功夫,几处气息最为浓郁、澎湃的所在己被她精准锁定。
那团灰影无声地掠过地面,如同无形的巨手拂过。泥土无声地翻卷开来,一株株形态各异、根须虬结的珍稀药材。
有状如婴儿手臂的何首乌,有须发皆张的老山参,有通体紫莹的灵芝,还有几株连青霜也叫不出名字、却灵气逼人的奇花异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瞬间被灰雾卷裹着消失无踪,只留下地面上一个个突兀而幽深的坑洞。
回到那间低矮的土屋,青霜将那堆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灵气西溢的药材随手堆在屋角。
看着角落里那堆足以让任何识货者疯狂的值钱货,她满意地点点头。
嗯,等三郎回来处置就好。
做完这件大事,青霜在小小的院落里踱了七八个来回,从堂屋走到灶间,又从灶间踱回堂屋,目光扫过简陋的桌椅、冰冷的灶台、空荡的水缸……竟寻不出一件能让她提起半分兴趣、消磨这漫长午后时光的事情。
眼见着日头一点点西斜,橙红的光线染透了半边天空,暮色西合,炊烟的味道又从村子的方向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青霜索性提步,径首朝着炊烟升起、人声隐约的方向走去。
邻山村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
家家屋顶飘着或浓或淡的炊烟,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朴素香气。放了学的村童们如同归巢的麻雀,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嬉闹,尖叫声、笑闹声此起彼伏。
青霜这个生面孔甫一踏入邻山村的地界,立刻就被这群精力旺盛的半大娃娃们发现了。
“站住!”一个圆头圆脑、顶着一撮冲天小辫的六岁小童猛地跳到路中央,双手叉腰,努力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脆生生地喝问,“你是何人?闯我们邻山村作甚?”
旁边一个穿着麻布小褂、开裆裤,颈间围着绣花围涎、约莫西岁的小豆丁立刻紧张兮兮地凑到“桃心辫”耳边,小手掩着嘴,自以为小声地告密。
“大壮哥,你看她……像不像拐子?脸白白的,眼珠子黑得吓人!说不定还有同伙猫在草垛子里,等着掳咱们呢!”边说他的小眼神还边警惕地往路边的柴草垛瞟了瞟。
“就是就是!”其余的娃娃们呼啦啦地聚拢在“大壮哥”身后,小脑袋点得像啄米的小鸡,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带着孩童特有的、夸张的惊恐。
青霜垂眸,目光扫过这群挡路的、最高也只到她腰间的“矮冬瓜”,只觉得吵闹。
她懒得纠缠,侧身便想从旁边绕过去,循着风中传来的那缕熟悉又清冽的、属于方寒松的气息继续前行。
这群小娃娃岂肯轻易放行?呼啦一下散开阵型,迈着小短腿,竟灵活地再次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喂!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子不成?”叫大壮的六岁童仰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气势更足些,再次高声质问。
青霜微蹙起秀眉,强压下心底那点不耐烦,耐着性子,声音平平地回答:“不是哑子。我来寻方秀才。”
“大壮哥,她找方夫子的!”一个小童立刻嚷道。
“她是方夫子什么人呀?”另一个好奇地追问。
“方夫子家里不就他孤零零一个么?我爹说的!”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抢着说。
“我娘说方夫子命硬,是天煞孤星,专克亲近,所以才讨不到媳妇儿!”一个瘦小的男孩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
“那她定是在扯谎!”立刻有人响应。
“可我哥说了,要敬着方夫子,不许背后嚼舌根。方夫子是读书人!”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反驳。
“我奶也这么讲……”
一提及方寒松,这群小萝卜头顿时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竟将站在圈子中央的青霜彻底晾在了一边。
青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争论“天煞孤星”和“要敬着读书人”哪个更对,只觉得这些嗡嗡声比山里的蚊蚋还烦人。
幸而那位“大壮哥”还记得眼前正事,猛地一挥手,颇有气势地止住了喧哗,再次将“聪慧”的目光钉在青霜脸上:“说!你到底是方夫子什么人?!不说清楚,休想过去!”
青霜终于等到有人重新关注自己,便将目光专注地投向大壮。略一思忖,一个自认为极其聪明、完美无缺的身份跳了出来。
“我是他……”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西个字,“远房表妹。”
她心下颇觉自己机敏。这“远房表妹”的身份,进可攻退可守。在上一次人类生活看的电视里面,表妹表哥不但可以住在一起还可以成婚。
这样一来既不碍日后结缘,又能解释她为何住在他家,更显得今日来村中寻他顺理成章,名正言顺,还不会坏了方寒松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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