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熔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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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熔炉堡

 

**第十五章 熔炉之口**

粗粝的沙石摩擦着宁夜“溃烂”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引发一阵刻意加重的抽搐和呻吟。他被像一袋破布般扔在改装履带车的后斗里,身下垫着散发着机油和血腥味的肮脏帆布。独眼猎人坐在驾驶位,卡顿的机械臂勉强操控着方向盘,履带碾过甲虫残骸和焦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少年猎人蜷缩在宁夜对面,抱着空了的火焰喷射器,眼神复杂地扫过宁夜“惨不忍睹”的左肩。

女猎人则坐在车斗边缘,一条腿晃荡着,手里把玩着那把带倒刺的锁链,目光像秃鹫一样在宁夜身上逡巡。“老大,这货色真能榨出油水?我看他撑不过半天。”她踢了踢宁夜的腿,力道不轻。

宁夜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咳出更多带“血沫”的污物,纳米虫群精准地控制着肌肉的颤抖幅度和频率,模拟着器官衰竭的濒死状态。“辐…辐射热…好冷…”他牙齿打颤,声音破碎。

“死不了就值钱。”独眼猎人冰冷的机械音从前座传来,没有回头,“‘黑医’扎罗喜欢这种硬骨头,拆零件前总想试试新药。再不济,扔给回收炉,炉心也喜欢带点生物活性的废料。”

“回收炉…”少年猎人低声重复,抱着武器的手臂紧了紧,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宁夜闭着眼,将感官集中在菌丝传递的微弱信息上。履带车内部粗糙的机械结构在震动中发出低鸣,一些老旧的管线暴露在车斗内壁。几缕无形的纳米虫群悄然从他紧贴车壁的“伤口”渗出,如同最微小的水银,沿着金属表面的细微划痕和锈蚀缝隙游弋。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关键部位,只是附着在几处无关紧要的传感器接口和动力传输外壳上,像寄生虫一样安静地吸附着,汲取着履带车引擎运行时散逸的微弱电磁能量和金属微粒。这点能量杯水车薪,远不足以修复伪装或驱动心脏,但至少延缓了能量储备的首线下滑,如同在干涸的河床里舔舐露珠。同时,虫群也忠实地将感知到的机械结构、磨损程度、动力模式等信息反馈回宁夜的大脑——这辆破车是柴油和某种生物油脂混合驱动,传动系统磨损严重,刹车不太灵便。

胃部的菌丝持续过滤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辐射尘埃,但贵金属的匮乏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切割他的核心。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空乏的沉重感,提醒他时间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颠簸持续了不知多久,空气开始变得浑浊。刺鼻的烟尘味、金属锈蚀的腥气、排泄物的恶臭,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数绝望生命混杂发酵的酸腐气息,如同粘稠的液体般涌入鼻腔。宁夜微微睁开一条眼缝。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扭曲的阴影。

那并非城市,更像是一座由钢铁、混凝土残骸、废弃载具和粗陋板材强行焊接拼凑而成的巨型肿瘤。高耸的、倾斜的金属骨架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平台,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暴露的血管虬结盘绕,喷吐着黄绿色的浓烟。外围是层层叠叠、犬牙交错的防御工事:扭曲的铁丝网、嵌满碎玻璃的混凝土块、用报废坦克和集装箱堆砌的壁垒。一些简陋的哨塔上,人影绰绰,枪口反射着昏沉天光下微弱的光芒。

“熔炉堡。”少年猎人低声说,语气里没有回家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

履带车驶近巨大的、由两扇锈蚀铁门组成的入口。门楣上方,一个巨大的、由废弃齿轮和管道焊接而成的骷髅头标志在浓烟中若隐若现。门前的沙地被踩踏得如同烂泥,混杂着可疑的深色污渍。排队等待进入的车队和人流如同蜿蜒的伤疤,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咒骂、哭喊和看守粗暴的呵斥声。

独眼猎人没有排队,首接驾驶履带车粗暴地插到靠近哨卡的位置。一个穿着破烂制服、半边脸覆盖着锈蚀金属面罩的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独眼’疤面?妈的,每次回来都搞这么大动静?后面那是什么?死透了没?”

“半死的‘货’。”疤面(独眼猎人)没下车,只把机械臂伸出窗外,将一个沾着黑褐色污渍的小布袋丢给守卫,“扎罗要的‘药引子’,还有几块甲虫颚骨。”

守卫掂量了一下袋子,掀开金属面罩下缘,露出一口黄牙咬开袋口看了看,又探头打量了一下车斗里蜷缩的宁夜,特别是他左肩那可怖的“伤口”。“啧,真够惨的。扎罗那老变态肯定喜欢。进去吧!老规矩,先去检疫坑!”

履带车轰鸣着驶入敞开的巨门。门内的景象更加冲击感官。狭窄、泥泞的街道两旁,是歪斜拥挤的窝棚和洞穴般的店铺。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燃料、廉价合成食物、汗臭、血腥以及更浓重的辐射尘埃的味道。形形色色的人如同行尸走肉:缺胳膊少腿的乞丐蜷缩在角落;背着粗劣武器的拾荒者眼神凶狠地扫视着猎物;穿着暴露、肢体嵌着廉价霓虹灯管的流莺在招揽生意;还有更多麻木的面孔,眼神空洞地在污秽中穿行。改造程度各异,但像疤面这样拥有完整功能机械臂的并不多见,大多是生锈的义肢、暴露的金属脊柱支架、或是嵌在皮肉里的简陋传感器,有些改造甚至带着明显的感染和溃烂痕迹。宁夜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贪婪,更多的是漠然。

履带车在拥挤的街道上艰难穿行,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由数个半埋入地下的巨大油罐拼接而成的建筑前。建筑入口上方挂着一个扭曲的铁牌,用暗红色的油漆潦草地写着:“检疫坑”。一股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和腐烂组织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把他弄下来。”疤面熄了火,机械臂发出泄压的嘶嘶声。

女猎人粗暴地抓住宁夜完好的右臂,将他拖下车。宁夜“虚弱”地踉跄着,几乎栽倒,全靠少年猎人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才没脸朝下摔进泥里。

“谢…谢…”宁夜气若游丝地对少年说,眼神涣散。

少年抿着嘴没说话,只是默默帮忙架着他,走进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检疫坑”。

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悬挂的、接触不良的昏黄灯泡。空间巨大而杂乱,分割成许多用生锈铁皮隔开的简陋区域。空气中回荡着压抑的呻吟、咳嗽和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一些穿着沾满污渍白大褂(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白色)的人影在忙碌。

一个穿着相对“干净”、但眼神同样冷漠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戴着露指手套的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似的简陋扫描仪。他扫了一眼宁夜肩上的伤口,又用仪器对着他全身扫了一遍。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红色警告符号。

“深度酸蚀感染,伴有严重辐射灼伤。器官功能衰竭指数高。活体样本,有短期研究价值。送7号处理间,标注‘扎罗预定’。”男人毫无感情地宣布,在平板上点了几下。

很快,两个穿着厚实胶皮围裙、戴着防毒面具的壮汉推来一辆锈迹斑斑的平板推车。他们毫不客气地将宁夜抬上去,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破烂的衣物传来。少年猎人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疤面一个眼神制止了。

“看好我们的‘货’。”疤面对那个负责扫描的人说,“少一根手指,就用你的赔。”

“疤面老大放心,‘熔炉’有‘熔炉’的规矩。”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推车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载着宁夜驶向更深的昏暗。两侧铁皮隔间里,宁夜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男人正被粗暴地切除腿上坏死的、长满肉瘤的组织;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安静得可怕的、皮肤呈现诡异青紫色的婴儿在哭泣;一个浑身长满脓包的改造人正被绑在椅子上,接受某种冒着气泡的绿色液体的冲洗,发出非人的惨叫…

这里不是医院,是筛选和处理“废料”的流水线。活着的,有价值的,被榨取;死了的,或者快死的,被回收。

推车停在一个相对安静的隔间前。隔间门口挂着一个牌子:“7号处理间 - 扎罗”。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张沾满不明污渍的金属台,一个摆放着各种粗糙器械的架子,以及一个正背对着门、在铁盆里清洗着什么的佝偻身影。

“扎罗医生,‘货’送来了。”推车壮汉粗声粗气地喊道。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极其干瘦的老头,稀疏的白发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和疤痕。他的眼睛一只浑浊发黄,另一只……却是一只异常精密、闪烁着冰冷蓝光的机械义眼,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在滚动。他穿着一件同样沾满污渍、但领口袖口却缝制得异常整齐的白大褂,双手枯槁如鹰爪,指甲缝里是洗不净的黑垢。

他那只机械义眼瞬间锁定了推车上的宁夜,精准地聚焦在他左肩的伤口上,蓝光微微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深度扫描。

“嗯……”扎罗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沙哑鼻音,嘴角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肌肉早己僵死的弧度,“疤面这次…倒是捡了个有趣的‘标本’。”他蹒跚着走近,带着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消毒水和某种奇异草药混合的味道。

枯爪般的手指首接按在了宁夜“溃烂”的伤口边缘,力道不小。宁夜立刻爆发出凄厉的惨叫(纳米虫群完美模拟了神经剧痛的反应),身体剧烈地挣扎。

“安静,小东西。”扎罗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痛苦是生命的馈赠…也是最好的检验剂。”他的机械义眼蓝光大盛,几乎贴到了宁夜脸上,冰冷的光束扫描着他的瞳孔、口鼻。

宁夜全力控制着心跳和血液流速,让所有生理指标都符合一个濒死的、深度感染辐射病的可怜虫。他甚至让纳米虫群在皮下制造出细微的、不规则的痉挛,模拟着神经被毒素侵蚀的失控。但扎罗那只冰冷的义眼,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审视,让他感觉自己的伪装像一层薄冰。

“酸蚀…辐射…组织坏死…全身性感染…”扎罗喃喃自语,枯指在宁夜颈动脉处停留片刻,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搏动。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个细长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注射器,里面是粘稠如石油般的漆黑液体。

“常规抗辐射剂对你这种深度感染是无效的…试试我的‘黑血’吧,小东西。”扎罗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能撑多久才崩溃?”

冰冷的针尖刺破了宁夜颈部的皮肤。那漆黑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腥气和细微电流感的异物感瞬间在宁夜体内扩散开!

宁夜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治疗药物!纳米虫群瞬间被激活,如同最忠诚的卫兵,疯狂地涌向入侵的黑色物质。它们没有立刻吞噬或分解,而是第一时间在菌丝的辅助下,形成一层致密的生物滤膜,将那充满未知毒素和强辐射的“黑血”严密包裹、隔离在几处无关紧要的毛细血管网络中,阻止其向心脏和大脑扩散!同时,菌丝全力运转,过滤着其中可怕的辐射污染。

剧烈的“排异反应”瞬间爆发!宁夜的身体如同被扔进冰窟又投入烈火,猛烈地抽搐、扭曲,口鼻中溢出带着黑色泡沫的血液(纳米虫伪造的排毒假象),皮肤下青筋暴起,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眼珠上翻露出大片眼白。

扎罗退开一步,那只机械义眼死死盯着宁夜的反应,蓝光急速闪烁,记录着每一个细节。他干瘪的脸上,那僵死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丝。

“有趣…太有趣了…”扎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普通的废料…这时候内脏都该融化了…你还在‘挣扎’?”他凑得更近,枯爪几乎要摸到宁夜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你的身体里…藏着什么秘密呢,小东西?”

剧烈的“抽搐”中,宁夜紧闭的双眼缝隙里,冰冷的光芒一闪而逝。心脏在重重伪装下,如同被惊醒的猛兽,第一次对这个聚集地,对这个名为扎罗的“医生”,升起了冰冷的杀意。能量在隔离“黑血”时飞速消耗,贵金属的匮乏感如同饥饿的火焰灼烧着核心。但他知道,此刻的表演,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这“熔炉堡”,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也更“有趣”。扎罗的“黑血”,是致命的毒药,却也可能是…意外的能量来源?前提是,他能活下来,并找到安全“消化”它的方法。

狩猎者与猎物的游戏,在这充斥着辐射与绝望的熔炉之口,才刚刚开始。而他现在,是躺在砧板上,被“医生”用手术刀和毒药反复试探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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