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在纺织厂里。
我是早上八点离开家的，到厂里不到九点。
晚上五点过我离开了纺织厂，在西季西餐厅吃了晚饭，回到家里的时候大概是六点过，快七点。
我觉得有些累，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我被一声响动惊醒，没在意，打算继续再休息一下。
过了几分钟，我听到什么东西重重落下的声音。
我起身走到阳台往外看，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另一个人在他旁边。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有人死了，让我叫巡捕。
我连忙给巡捕房打了电话，然后跑出去看情况，就看见……”
威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手摁住额头，似乎想要阻止那些糟糕的记忆涌现出来。
他目光中仍旧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任川放下相册，盯着威廉问道：
“原来是你报的警，那让你报警的那个人你认识吗？或者说，你见过吗？”
“是的，我报的警，那个人我瞧着有些眼熟。
不过，您也应该知道，就像您看我们这些洋人有些分不清一样。我看你们，也都差不多。
除非特别熟悉，或者像探长您这样出类拔萃的，我才能分得清。”
任川没在意他刻意的奉承，只是睨着他身上的绿光，心道：都这么诚实的吗？
威廉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依旧喃喃自语：
“杜先生死得太恐怖了，他之前就跟我说，有鬼魂缠上了他。
我想，这一定就是鬼魂干的。
不然，三楼跳下来也不可能死啊。”
任川没有搭理他，扫眼看了看书架上的一排排的文件夹，好奇道：
“这些都是你们厂的样品吗？”
威廉一面点头称是，一面拿起桌上的相册放了回去，并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我想再看看其它的册子。”
任川说着准备去拿相册。
威廉挡住玻璃门，为难地笑道：
“很抱歉，里面都是一些纹样，涉及我们厂的机密，不方便。
如果您一定要看，还请申请搜查令。”
任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内心衡量了一下：
威廉是洋人，这里是租界，一个搞不好就得闹出外交事件。
就算自家有背景，处理起来也麻烦。
怪不得没有人告诉他实际报警的人是威廉，只带走了第一目击者。
更有趣的是，这个时候，威廉身上出现了橙色的光。
任川眯起眼睛笑了笑，转而问道：
“您一个人在这边工作吗？”
“是的。”
“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
任川走进洗手间，检查了一下，看得出威廉的确是一个人住。
转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任川走出洗手间，与阿发一起离开了威廉的家。
车上，伍达冷不丁地问阿发：
“你知道是威廉报警的吗？”
“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我。”
任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阿发察觉气氛不对，试探着问道：
“探长，有什么问题吗？”
任川摆摆手：没什么。
阿发神情忐忑地不时瞄着任川，见他闭目养神，也不敢打扰。
两人回到巡捕房，任川让阿发派人去把哈迪斯摄影馆的工作人员都叫到巡捕房来录口供。
第一目击者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办公室里，一会儿玩玩手指，一会儿看看忙碌的巡捕，一会儿抬头望天花板发呆。
陆昊将此人的口供给了任川，同时大致说明了一下此人的情况。
“这人叫刘宏，是住在惠灵公寓附近的水果贩子。
今年三十二岁，有老婆有孩子，今天去那边是给惠灵公寓的一户人家送水果。”
任川一面翻看口供一面问道：
“情况证实了吗？”
“兄弟们都去查问过了，他说的都是实话。”
“你们有搜过他的身吗？”
“搜身？这……没有。探长，您难道怀疑他？”
陆昊仰脸瞅着任川，见他皱眉，连忙说：
“那我现在就去搜他！”
“回来，不用了。”
任川说完朝着刘宏走了过去。
“刘宏？”
刘宏抬头望着高大的任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苦着脸道：
“长官，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啊？我只是个卖水果的，凑巧碰见的，不关我的事啊！”
任川招手让刘宏跟上，将他带到了一间小会客室，关上了房门。
“坐。”任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刘宏手足无措，紧张地打量着房间，小心翼翼摸着椅子坐在上去。
“刘宏，三十二岁，己婚，开水果铺。”
“是，是。”刘宏双手在裤子上来回，紧张地回应着。
任川打量着刘宏，见他有着古铜色的肌肤，双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
穿着黑色灯笼绸裤，一双黑色布鞋，一件白绸短褂，系着一条深蓝色的粗布围裙。
头发贴着头皮，微微有些发青，看起来像是刚剪过不久。
他的衣袖挽起，可以看到他的手臂上有着新旧不一的抓伤。
“你养猫吗？”任川忽然问道。
刘宏怔了片刻，不解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养猫，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在想，水果店会不会招惹老鼠一类的。”
听任川这么一说，刘宏紧张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认真地回道：
“我的店很干净的，经常会撒一些驱虫驱鼠的药，平时保持好清洁，就用不着养猫。”
任川露出和善的笑容，接着问道：
“你一家水果店，还给客人送水果呀？”
刘宏憨厚地笑了起来：
“那可不是，现在生意不好做，想要稳定客源，就只有把服务做好嘛。
散客几乎卖不了多少钱，我的客人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有钱人家。
有什么洋行经理啦，高校教授啦，这些人挣钱多，生活要求高。
不心疼多花两个子儿，只要能买到好东西，他们都觉得值。”
任川赞许道：
“看不出，你还挺会做生意呀，那你手上不得有一份名册？”
“有的。”
“那你今天去给哪家送水果啊？”
“我是去给惠灵公寓西楼的416的钱婆婆送三斤枇杷，她说她家孙子最近有些咳嗽。
这枇杷润肺止咳，现在正好当季。
诶，长官，您要是需要，我回头也给你送。”
好一个会做生意的刘老板，一说起自己的生意，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而且，目前看来，他说的都是实话。
任川淡然一笑，说道：
“好啊，如果有需要，我给你打电话。”
刘宏舒心地笑了起来，似乎己经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巡捕房。
任川陡然面色一冷，沉声道：
“你是不是认识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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