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西刻,椒房殿檐角的冰棱又长了半寸,谢明棠推开雕花木门时,门扇上的积雪簌簌落在氆氇披风上。她望着庭院中对峙的两个身影,蟒纹袍与青甲在雪地里投下交错的影子,像极了幼时见过的双生莲——一株向阳,一株向阴,却共享着同一池淤泥。
“明瑾哥哥,江郎...”她的声音被风雪扯碎,发间竹簪与海棠钗碰撞出细碎的响。谢明谨的剑鞘己拔出三寸,龙纹玉佩空缺处的金丝缠上江砚之胡琴的五彩绳,两人指尖相距不过半尺,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明棠,回屋去。”谢明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蟒纹袍上的积雪落在她鞋尖,“这里没你的事。”他的目光却出卖了他——落在她唇畔的眼神,比雪水还烫。
江砚之的胡琴弦突然绷断一根,断弦扫过谢明谨手背,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红痕。“没我的事?”他的声音混着自嘲,青甲下的内衬染着新雪。
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廊下灯笼上,晕开一片暖黄的雾。谢明棠的指尖攥紧披风边缘,她想起今日在妆奁里发现的玉佩——那是母后临终前握在手里的,刻着“江”字的半块玉珏。
“江砚之!”谢明谨的剑完全出鞘,寒光映着他通红的眼,“你以为抖出陈年旧事,就能让她跟你走?”他突然伸手拽过谢明棠,蟒纹袍带缠住她的腰,“她是我妹妹,永远都是!”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江砚之胸口。他望着谢明棠眼中瞬间泛起的泪光,想起她在雪域说过的话:“江郎,你拉胡琴时,像在说情话。”胡琴重重砸在雪地,他扯下腕间五彩绳,扔在谢明谨脚边:“好一个妹妹!太子殿下可敢看着她的眼睛,再说一次?”
丑时初刻,长安街头的打更人裹紧蓑衣,梆子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孤寂。“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的声音惊起墙根觅食的麻雀,却惊不动椒房殿内凝固的空气。
谢明棠望着脚边的五彩绳,突然想起赤烈朗杰临走时说的:“明棠,雪狮的领地不容分享。”她抬头看着谢明谨颤抖的睫毛,又望向江砚之破碎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勇气。
“够了。”她的声音虽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谢明谨的剑“当啷”落地,江砚之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她从颈间摘下雪狮牙项链,又取下谢明谨送的玉佩,放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你们要争的,究竟是我,还是心里的执念?”
雪落在石桌上,盖住了玉佩上的“明”字。谢明谨突然单膝跪地,蟒纹袍沾满雪水:“明棠,我...从未把你当妹妹。”他的声音埋在她裙摆里,像受伤的兽。
江砚之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苦笑,他捡起胡琴,弦断处露出里面藏的纸条——那是谢明棠初学写字时写的“江郎亲启”。青甲在风雪中发出清越的响,他转身时,雪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盐。
“明棠,我在丞相府等你。”他的声音轻得像雪,“等到你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胡琴背带在身后晃出孤绝的弧线,他踩碎了地上的红豆——那是她绣绷上的相思子,如今混着雪水,像极了心血。
丑时二刻,椒房殿的灯笼被风吹灭,谢明棠在黑暗中摸到谢明谨的手。他的掌心有薄茧,却握得那么轻,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明瑾哥哥,”她闻到他身上冷宫里的霉味混着雪水,“你让我害怕。”
他猛地将她按在廊柱上,积雪从梁上坠落,扑了满身。他的吻带着雪粒的冷和掌心的热,龙纹玉佩空缺处的金丝缠住她的发,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碎了夜的寂静。
“怕什么?”他的唇擦过她颤抖的嘴角,“怕我是你皇兄?还是怕...”他的声音被风雪淹没,她却感受到他泪水落在自己脸上,比雪还凉。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竹林里,江砚之坐在石凳上,用断弦缠着手指。他望着东宫方向的灯火,摸出袖中谢明棠送的竹雕拨片,轻轻拨弄。远处传来犬吠,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风雪,惊起满树积雪。
“公子,下雪了。”小厮递来披风,却被他摇头拒绝。青甲下的中衣己被冷汗浸透,他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她说过的:“江郎,雪落时,像不像天宫在撒盐?”
丑时三刻,椒房殿的廊下,谢明谨的蟒纹袍湿了大半,却仍将谢明棠裹在怀里。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那是她亲手调的香粉。“明瑾哥哥,”她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感受着他的颤抖,“我们不能这样。”
他猛地推开她,背对着她深呼吸。龙纹玉佩空缺处的金丝在风雪中晃出残影,他弯腰捡起江砚之的五彩绳,慢慢系在她腕间:“天亮了,去丞相府吧。”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处理好一切。”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蟒纹袍带扫过石桌,将她的玉佩和雪狮牙项链扫落在地。雪很快盖住了它们,像盖住一段不该存在的情事。她摸着手腕上的五彩绳,突然想起赤烈朗杰的话:“明棠,选择了就别回头。”
丑时西刻,长安街头的卖炭翁添完最后一炉炭,望着东宫方向的两个人影。一个穿蟒纹袍,一个着青甲,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唉,”他摇摇头,“情字头上一把刀啊。”旁边的狗子突然叫起来,他才发现,雪地上有串脚印,从椒房殿延伸到丞相府,又延伸到东宫。
布达拉宫的瞭望塔上,赤烈朗杰望着中原方向的风雪,握紧了手中的珊瑚珠。珠子里的“明”字被他磨得发亮,像极了她笑时的眉眼。“明棠,”他对着风雪呢喃,“雪狮的等待,终会有回响。”
寅时初刻,椒房殿内,谢明棠望着镜中的自己,发间还沾着谢明谨的体温。她取下竹簪和海棠钗,换上赤烈朗杰送的藏式银冠,氆氇披风上的雪狮刺绣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公主,天快亮了。”宫女轻声提醒。她点点头,摸出袖中的半块玉珏,那是江砚之父亲当年留给母后的。她知道,有些真相,该揭晓了。
寅时一刻,丞相府的竹林里,江砚之生起了火。火苗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胡琴重新系上了五彩绳。他望着东宫方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郎,”谢明棠的声音混着风雪,“我想清楚了。”她的氆氇披风上落满雪花,像披着一片银河。江砚之转身时,看到她腕间的五彩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与此同时,东宫的书房内,谢明谨望着江砚之父亲的旧案,龙纹玉佩空缺处缠着的金丝突然断裂。他摸出袖中的休书,上面月璃的字迹被泪水晕开:“谢明谨,你和你母后一样蠢。”
寅时二刻,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谢明棠望着江砚之眼中的火苗,又想起谢明谨离去时的背影。她知道,自己的心,像这雪后的大地,虽然洁白,却己被踩出了深深的脚印。
“江郎,”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有些事,我们需要一起面对。”她的声音坚定,却又带着一丝颤抖。
江砚之望着她,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胡琴的琴弦在风雪中发出细微的响。远处,东宫的晨钟响起,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留下几片羽毛,轻轻落在谢明棠的披风上。
这一刻,雪后的长安静谧无声,却又像一首无声的歌,唱着三人纠缠的情事。而他们的故事,正如这雪后的朝阳,虽然温暖,却也带着一丝刺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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