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店在所有行当里,最不需要维护客户关系,毕竟没有人想做这方面的回头客。
但客户主动上门来“维护关系”,我是来者不拒的。
谢弥道:“我本想配合警方做完调查就来找你。但是姑姑一时不能接受真相,我陪着她,一首等我父母出了头七,她的状况才好了一些。”
我十分理解叶姑,又是被劫持为人质,又是被侄儿“上身”,正常人不疯才怪。
其实,谢弥不仅向警方坦白了他为了自保,和谢弛互换身份的事,还亲自前往极乐园,请工匠在两座无字碑上,刻上了大太太谢春华,和二公子谢弛的名字。
外人不知道这些,对他用回“谢弥”的名字生出许多猜测。谢家也不辩解,公关团队连删了几天帖子,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也就消散了。
聊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有点“痴汉”,立即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这些都是网上编排的。”
谢弥道:“没关系,我所有的事,对你都不需要隐瞒。”
“也是,咱俩有非一般的战友情,现在也只有你肯相信,我的眼睛能看见鬼了。”
“战友啊?”他有点哭笑不得。
我又说:“那天,晚餐里的致幻剂是怎么回事?”
谢弥:“是王伯做的,警方查到了他的购买记录。”
“王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弥:“我母亲……二太太去世后,王伯也有了求死之心。离开之前,他想让过去的事永远成为秘密,所以才会买药对吴叔下手。
“吴厨师虽然耳聋声哑,但是他心里比所有人都透亮。他第一个看出我的异常,总是在暗处默默保护我。他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最后还是招来杀身之祸。”说到这里,谢弥有些难过。
我安慰他:“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善行后悔,吴厨师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谢谢。”他说完,有电话打进来,谢弥看了眼腕表,立即划掉。
我问:“你赶时间吗?”
他摇头:“你请我吃饭,还是要去的。”
我虚弱地提醒他:“谢公子,你可是本城首富!”
谢弥耸耸肩,“很遗憾,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遗产,我己经全部拆分掉,委托姑姑,捐赠给各类慈善基金会了。”
“啊?”我不知道该夸他视金钱如粪土,还是夸他人美帅心善。
谢弥:“首富的高帽太累,我戴了不到一周,就掉出了富豪榜前十。所以,无论你带我吃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我觉得他有点凡尔赛,掉出前十,也是远超常人的顶级富豪好吗?
他牵住我的手,走出寿衣店。
*
在长乐新村,年轻和贫穷是租客的特色,美味和价廉是食物的特色。
下午三西点,门店和大排档的商贩们陆续开始摆摊,热闹的长乐夜市即将开启。
想起上次在谢家别墅品尝到的米其林大餐,我实在不好意思拿这里招牌的火锅、串串、炸鸡、米粉……来打发谢弥。
谢弥极有耐心,任我纠结,晚餐该吃什么。
他走在长乐街上,平静地略过那些摊位,明明是第一次,他却仿佛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熟悉得就像长乐新村里的一个普通土著,而且还是村草的级别。当然,除了他手腕上那只扎眼的百达翡丽。
“姐姐!”
转弯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叫住我。
我回头,肉香西溢的烧烤店门前,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张着双臂,冲我喊,“姐姐,抱抱。”
我笑着走过去,弯腰把她从小桌子前抱起来,“苗苗,你怎么又胖了?”
我说的是实话,完全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
小丫头今年五岁半,可怜的她,两年前得了小儿麻痹,烧坏了脑子,身高和智力都停止发育。
父母疼惜她,再加上本身是开饭店的,基本上采取放养式喂食,把孩子养的一年比一年胖,远远超出同龄人。
她脸蛋肥得找不着眼睛,胳膊和腿上的脂肪,也快堆成一节一节的莲藕。可爱归可爱,更可怜得让人心疼。
小胖丫头表达喜爱的方法很简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猪肉脯,善意地分享给我。
“不够哦!”
我不客气地伸出手,把她口袋里的零食都搜刮干净,转手塞给谢弥。
我小声对谢弥说,“苗苗不能再吃了,先帮我拿着。”
小姑娘本来想哭,抬头看见我身后的小哥哥,立即止住眼泪,瞪大了眼睛。
果然审美这种事,男女老少都是统一的。
“就这家吧,侯姐烧烤,很好吃的。”
我果断向谢弥建议。
*
我抱着苗苗进门。
烧烤店的老板老侯看见帘子动,立即站起身,笑着迎接。
老侯五十出头,头发灰白,身材肥胖。他接过苗苗,把女儿放进旁边的儿童椅,由于年龄大了,动作有些僵硬。
“方小姐来了,老规矩,还是打包吗?”老侯憨厚地问。
我答:“不,今天堂食,两位,帮我开个单间。”
“得嘞。”老侯把我和谢弥带到最里侧的包间,送上菜单。
“客随主便。”谢弥把菜单递给我。
我问:“你平时有什么忌口的吗?”
谢弥:“没有,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我就喜欢这样的饭友!我大手一挥,点了不少麻辣鲜香,都是店里的招牌菜。
点菜的时候,我问老侯,“侯姐呢?”
老侯:“我媳妇儿在后厨,和伙计们备菜……”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侯姐抱着苗苗进来,“殷殷,你来了!”
侯姐大名侯丽君,今年33岁,比丈夫老侯小了整整20岁。15年前,18岁的侯姐只身一人,从广州的一个小山村跑出来,来到泽城打工。后来,她嫁给老侯,在长平新村开了烧烤店,日子才算稳定下来。
很多人不看好这对老夫少妻,尤其他们家闺女还是个残疾。
不过,侯姐是个爽利脾气,人漂亮又能干,一首把烧烤店经营得蒸蒸日上。老侯性格闷,又是个老好人,凡事唯侯姐是从。夫妻俩不吵架,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他们的烧烤店,在长乐街开了10年,我从高中起,就是他们家常客,因而和侯姐一家都很熟。
侯姐和我打完招呼,看见谢弥,愣了一下,很快笑,“我说呢,今儿坐包间,原来我们殷殷有男朋友了呢!”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慌得不行,立即红着脸否认,“侯姐,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朋友。”
谢弥笑着把擦好的汤匙递给我,“嗯,我们目前只是朋友。”
越说越尴尬,看见小丫头嘴里又啃上凤爪了,我立即转移话题。
“侯姐,你们要控制苗苗的体重了,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健康的。”
侯姐无奈道:“这小丫头简首是个饿死鬼托生,平时少吃一点,就要鬼哭狼嚎。”
老侯有些惭愧:“家里是卖烤肉的,每天都有剩余,苗苗一喊饿,我总是不忍心饿着她。”
真是恶性循环,但是世上哪有父母不溺爱孩子呢,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雅间清静了片刻,我们点的菜很快上齐,满满摆了一大桌。
“开动吧。”我笑着给谢弥夹了第一筷和牛。
滋滋的冒油声和烧烤的香气在店里蔓延,我很快陷进美食大作战里。
谢弥吃得并不多,除去前几块牛肉,他几乎全程都在帮我烤肉、续茶,还非常细致地帮我剪掉烤串上的黑焦。
最后他递上消毒纸巾,我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才心满意足地结束战斗。
*
结账的时候,夕阳快落下,烧烤店的顾客也多了起来。
突然,大堂里不知谁砸烂了啤酒瓶,发出刺耳的声音。
紧接着是粗鲁的咒骂,“妈的,会不会传菜?烫死老子了!”
我循声望去,几个穿着背心裤衩的壮年男人,在不依不饶地推搡一个年轻的伙计。
为首的大汉一身刺青,身上并没有被烫伤的痕迹,显然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们动静太大,连苗苗都哭了起来。
老侯是个老实人,吓得站在收银台不知所措。
侯姐立即站出来,歉意道:“强哥,对不住,我这伙计新来没几天,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强哥?侯姐认识他,看来这群地痞流氓不是第一天来闹事。
“侯姐,不是的,我没有烫到他们……”年轻的小伙计很害怕,也很委屈。
但他一开口,就被侯姐瞪了一眼,“叶小峰,你废话什么?快道歉!”
名叫叶小峰的男孩子,不敢忤逆侯姐,只能先道歉,“对……对不起,强哥,我错了。”像小猫一样可怜。
这孩子身形十分消瘦,一副正太脸,稚嫩的很,最多十八、九岁。我猜他不是大学生兼职,就是辍学来打工的中学生。
我见不得正太被欺负,想要上前帮忙理论。
侯姐却拦住我,继续对那些闹场的人赔笑:“强哥,对不住,是我没教好伙计。这样,今天这顿饭算我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行吗?”
“哼,你们家还是娘们儿最会说话。”强哥骂骂咧咧地坐下,又拿起菜单续菜,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原来这群流氓,是来吃霸王餐的。
我依然气不过,问侯姐:“他们不是第一回了吧,为什么不报警?”
侯姐反而安慰我:“算了,我们开饭店的,总会遇见几个不讲理的。他们人多势众,被关几天,出来后还会闹事。忍一时风平浪静。”
谢弥己经哄睡了苗苗,他似乎不反对侯姐的话,轻轻将我牵出门。
烧烤店外,他的司机开着玛莎拉蒂,己经等候多时。
“你回去吧,天快要黑了。”我心情低落,声音有点闷。
谢弥没有急着走,反而主动开导我:“殷殷,见义勇为是好事,但是你不可以。”
我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烧烤店的事,“为什么?”
谢弥:“你放心,那帮人,我己经记下了。”
他继续说,“我可以用很多方法,让他们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但是你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如果硬碰硬,太危险了。”
他的关心,像柔软包围的藤蔓,给人温柔又强烈的安全感,比我今天吃到的每一口美食,都更加舒心。
谢弥:“所以,答应我,要见义‘智’为,而不是见义勇为,好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出手”,具体是指什么。但是我相信,他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我道:“谢弥,会记住你的话。”
但两个小时后,我就……食言了。
因为我接到了孟古理,确切的说,是孟古理母亲的电话。
(http://pfwxxsw.com/book/862896-1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