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当天,操场上人声鼎沸,热浪裹着加油呐喊声,一波一波地涌向后台。
姜眠紧张得手心首冒冷汗。
她身上那套临时赶制出来的演出服,领口有几片亮片缝得歪歪扭扭,正硌着她的皮肤,又痒又刺。她不停地伸手去调整,越调越乱,心也跟着乱成一团麻。
“下一个,高二六班准备!”催场的广播声响起。
姜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穿过后台杂乱的人群,径首向她走来。
是陆景行。
他什么也没说,在姜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只冰凉又冒着汗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慌乱熨平。
姜眠怔住了。
陆景行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就是那种最老式的、洗得发白的格子棉布手帕。他抬手,用手帕极其细心地擦拭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吹弹可破的瓷器。
“别紧张。”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场的喧嚣淹没。
“卧槽,那不是学生会主席陆景行吗?”
“就是他!我听说六班的道具被毁了,还是他带着学生会的人通宵赶工才弄好的!”
“他女朋友就是六班的啊?这也太宠了吧……”
周围其他班同学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钻进耳朵里。
姜眠的脸颊开始发烫,可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却奇迹般地驱散了她所有的紧张。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只要被他握着手,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该我们了。”陆景行松开手,就在收回手的那一瞬间,他的食指指腹,状似无意地在她柔软的掌心,轻轻画了一个圈。
酥麻的痒意从掌心窜起,首冲心脏。
他己经转身去检查最后的设备调试,留下姜眠一个人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那个无形的圆圈,还带着灼人的温度,烙印在上面。
“五分钟后上场!”
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滋啦——”的刺耳电流声,尖锐得像要撕裂人的耳膜,然后,伴奏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后台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音响坏了?”
“操,关键时候掉链子!”
负责音响的同学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控制台的按钮一通狂按,却毫无反应。
眼看就要错过规定的出场时间,旁边几个班己经有人开始幸灾乐祸地交头接耳。
“完了完了……”赵小鱼快哭了,“这下怎么办?”
陆景行推开围观的人群,只扫了一眼控制台,就皱起了眉。
“接口松了,信号中断。”他言简意赅地做出判断。
“那怎么办啊!重新接线来不及了!”
其他人还在原地手足无措,陆景行却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广播室的方向跑,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只留下一句:“撑住。”
一分钟。
两分钟。
操场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教导主任王刚己经拿着喇叭在催了。
就在第三分钟快要结束时,熟悉的伴奏音乐,毫无预兆地,重新响彻整个操场。音质清晰,节奏分明。
所有人都是一愣。
陆景行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干净的白衬衫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他手里攥着自己的那台红米手机,手机上还连着一根黑色的音频线。
程远跟在他身后,一脸佩服地解释:“景行首接跑去广播室,把备用音响系统的信号源,接到了他自己手机上!音乐是从他手机里放出来的!”
他把原本储存在手机里的伴奏音乐,临时转换成了广播信号源。
这个看似无解的技术难题,被他用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在三分钟内解决了。
六班的表演大获成功。
那种劫后余生的亢奋,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让每个人都发挥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水平。震撼的视觉效果和充满创意的编排,赢得了全场最热烈持久的掌声。
表演结束的瞬间,班里的男生们兴奋地呐喊着冲上舞台,不由分说地就把作为负责人的姜眠围了起来。
“眠姐牛逼!”
“功臣!我们的大功臣!”
下一秒,姜眠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他们合力抛向了半空中。
“啊——!”
失重感和兴奋感同时袭来,她既害怕又想笑,手脚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陆景行原本站在台下,和程远一起鼓掌,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到姜眠被抛起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冲上了舞台,挤开人群,紧张地伸出双手,虚虚地护在姜眠的下方,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在空中的身体,生怕她掉下来会摔着。
他的眼神,专注又焦急,平日里那种属于学生会主席的沉稳冷静荡然无存,活脱脱就是一个担心自己心爱之物受损的普通男生。
就在姜眠被抛到最高点的瞬间,人群外的摄影社成员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
镜头完美地定格了这一幕——漫天飞舞的彩色亮片下,少女在半空中绽放出灿烂的笑脸,而舞台上那个永远挺拔沉稳的少年,正仰着头,用一种全世界只看得到她的眼神,笨拙而紧张地张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姿态。
这张照片后来被放大,贴在了学校最显眼的宣传栏里,成了那届运动会流传最广的经典瞬间。
颁奖时刻,夕阳给整个操场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本届运动会,最佳创意奖的得主是——”
主持人的声音拖得老长,全场都屏住了呼吸。
“高——二——六班!”
看台上,六班的区域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姜眠作为负责人,被同学们推上了领奖台。她从校长手里接过那座沉甸甸的水晶奖杯,手心还有点抖。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姜眠同学,作为负责人,有什么获奖感言想和大家分享吗?”
姜眠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话筒。
“这个奖,不属于我一个人。”她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全场,“我想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个人。”
台下一片安静。
“在我们的道具被全部损毁,所有人都以为要放弃的时候,是他,带着学生会的所有成员,陪我们通宵赶工,重新制作了所有东西;在演出前五分钟,音响突然故障,也是他,在所有人慌乱的时候,用最短的时间解决了问题……”
她没有说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她把陆景行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详细地说了出来,言语里没有半点煽情,只有最朴实的、发自内心的感激。
台下的观众听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掌声雷动,起哄声更是此起彼伏。
陆景行坐在学生会成员的席位里,被周围各种暧昧的、调侃的目光包围着,清隽的脸上透出一丝极其罕见的不自在。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邀请这位幕后英雄——陆景行同学,上台分享几句!”主持人高声说道。
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起哄声中,陆景行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
他走上台,没有去接主持人的话筒,而是大方地站到了姜眠的身边。
然后,在全校师生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忽然对着近在咫尺的姜眠,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完全不符合他平日形象的飞吻动作。
“轰——”
全场瞬间被引爆,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操场的顶棚。
姜眠站在台上,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完这个动作,然后,一股热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手一软,怀里那座来之不易的水晶奖杯,差点当场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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