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的青石板路被夏末的日头晒得发烫,李浩拖着那个装着两件换洗衣裳的蓝布包袱,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在滚烫的石板上,瞬间蒸腾起一小团白雾。
1959年的京城,胡同里还飘着煤炉燃烧的烟火气,墙根下坐着摇蒲扇的老太太,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每个路过的生人。李浩攥紧了怀里的介绍信,那是李老实托人开的,盖着顺义县李家村的红章,墨迹还带着点晕染——这是他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同志,问个路,铜锣巷95号院怎么走?”他拦住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对方篮子里装着半捆沾泥的小白菜,还有两个拳头大的红薯,一看就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主。
大妈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和磨破边的布鞋上打了个转,撇撇嘴:“往前第三个门,门口有棵老槐树的就是。你是……李家村来的那个?”
李浩心里咯噔一下。原主的“名声”居然传这么快?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故意摆出几分混不吝的痞气:“是啊,我爹给我在这儿置了两间房,让我来京城‘改造改造’。”
大妈“哦”了一声,眼神里的审视更浓了,嘴里嘟囔着:“怪不得呢……老李也是没办法……”转身进了旁边的胡同,脚步快得像被狗撵。
李浩摸了摸鼻子。看来这“无赖”的名声,倒是省了不少解释的功夫。他顺着大妈指的方向往前走,果然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影在地上铺成一片浓荫,几个老头正围着石桌下棋,马扎子摆得横七竖八,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是用粉笔画的,棋子是捡来的鹅卵石,黑的涂了墨,白的保持本色,倒也分得清楚。
树后就是95号院的大门。两扇朱漆木门掉了大半漆皮,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门环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二两,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95号”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李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院里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原本在中院择菜的几个大妈齐刷刷抬头,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眼神像针似的扎过来。
这就是他要扎根的地方——铜锣巷95号院,后世被称作“禽满西合院”的是非窝。
“你找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从北屋走出来,国字脸,眉眼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上还沾着点机油——看这派头,多半是轧钢厂的工人。
“我叫李浩,是新来的住户。”李浩放下包袱,从怀里掏出那叠被汗水浸得发潮的钱票,最上面是张三十五块钱的收据,“我爹前两天来交了房款,说是托一大爷您照看一下。”
“哦,你就是老李的儿子。”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公式化的笑容,伸出手,“我是这院的一大爷,易中海,在轧钢厂当钳工。你爹把房契放我这儿了,跟我来吧。”
易中海?
李浩心里冷笑。这就遇上正主了?《情满西合院》里的头号伪君子,表面上公正无私的“全院家长”,实则满肚子算计,一心想让傻柱给他养老。
他不动声色地跟在易中海身后,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过院里的景致。
前院摆着两个掉漆的大水缸,缸沿上长着青苔,一个穿中山装的瘦高个正背着手踱步,时不时咳嗽两声,官腔打得比谁都响——不用问,准是二大爷刘海中,那个做梦都想当领导的官迷。
中院石桌上,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扒拉算盘,算得噼啪响,手指在算珠上捻来捻去,连掉在桌上的半粒米都捡起来塞进嘴里——三大爷阎埠贵,抠门界的“翘楚”,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孩子在院里追逐打闹,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手里攥着半块窝头,边跑边往嘴里塞,被一个穿着补丁褂子的妇女揪着耳朵拽回去:“棒梗!跟你说多少遍,别往东头跑!”
贾张氏和棒梗?
李浩的目光在那妇女身后的东厢房顿了顿,门帘掀动的瞬间,他瞥见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年轻媳妇,正低头择菜,侧脸线条柔和,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秦淮茹?
这院里的“禽兽”们,倒是齐活了。
易中海脚步停在最东头的两间小屋前,指了指那扇斑驳的木门:“就是这儿了。三十五块钱,两间房带个小耳房,不算贵,但年头久了,你先凑活着住。”
李浩抬头打量。土坯墙的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黄土,窗户纸是新糊的,透着点米黄色的光,门是老式的插销锁,锁孔里积着灰。他伸手推了推,木门发出“嘎吱”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挺好。”他咧嘴一笑,接过易中海递来的黄铜钥匙,钥匙链上还拴着个红绳编的结,“麻烦一大爷了,回头我请您抽烟。”
易中海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抽烟就不必了,院里有院里的规矩,和睦相处,互相帮衬。你刚来,有啥需要修的,跟我说一声,院里有斧头锯子。”他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但前提是,别惹事。”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再明显不过。李浩心里门儿清,易中海八成是听说了他在乡下的“光辉事迹”,提前打预防针呢。
“您放心,我爹把我赶出来就是让我改邪归正的。”李浩做出诚恳的样子,弯腰拎起包袱,刚要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就是李家村来的‘大能人’?”
李浩回头,只见阎埠贵推着眼镜走过来,手里还攥着算盘,珠串碰撞的声音像在敲小鼓:“我是这院的三大爷,阎埠贵,在胡同小学当教员。你这屋的门框有点歪,我那儿有块没用的木板,你要是不嫌弃……”
“三大爷费心了。”李浩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指了指门框,“我看挺结实,歪点怕啥?省得小偷惦记。再说我刚来,啥工具没有,等领了工资买把斧头,再麻烦您指教。”
阎埠贵的算盘珠子“啪”地磕在掌心,脸上的笑容僵了——这小子看着浑,脑子倒灵光,居然不上套?他悻悻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屋,临走前还不忘用指甲刮掉石桌上的半粒米。
刚迈进门槛,二大爷刘海中又背着手踱过来,中山装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风纪扣都扣得一丝不苟,活像个刚从会场下来的领导:“小李是吧?我是二大爷刘海中,以前在县里当过干事。到了京城就得守规矩,尊敬长辈,爱护公物,有空多学习学习《人民日报》,提高思想觉悟……”
李浩耐着性子听他训了五分钟,最后点头如捣蒜:“二大爷说得对!我一定天天读报,争取早日‘进步’!”心里却在琢磨,这老小子官瘾比烟瘾还大,以后得顺着他的毛捋,省得被穿小鞋。
打发走两位“大爷”,李浩才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这院儿里的人,果然个个带刺,说话跟打太极似的,句句藏着算计。
他打量着这间“新家”。外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缺腿的八仙桌,用三块砖头垫着,桌腿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王”字,不知道是哪任住户的杰作。墙角堆着几个破陶罐,其中一个裂了道缝,蛛网在罐口结得像纱帘。
里屋更简单,一盘土炕占了大半空间,铺着粗麻布褥子,黑黢黢的看不出原色,炕头放着个掉漆的木柜,锁早就没了,拉开门时发出“吱呀”的惨叫,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粒老鼠屎。
“条件确实艰苦。”李浩摸着炕沿,指尖沾了层灰。但他不觉得沮丧,上辈子在工地睡过桥洞,在地下室啃过冷馒头,这点简陋算什么?至少这是属于自己的窝,不用看工头脸色,不用跟工友抢铺位。
他从包袱里掏出那件打补丁的褂子,往木柜里一塞,又拿出李老实给的五块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褥子缝里——这是他接下来半个月的口粮钱,得省着花。
正收拾着,窗外传来争吵声。
“傻柱!你给我站住!我家棒梗就吃你半块窝头怎么了?”是贾张氏的大嗓门,尖利得像刮锅底。
“吃半块?你家棒梗把我给秦淮茹留的白面馒头都偷了!”这是个粗声粗气的男声,透着股横劲儿。
“你胡说!我家棒梗不是那种人!”
“我亲眼看见的!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你家炕洞里翻!”
李浩扒着窗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工装的壮汉正揪着个半大孩子的胳膊,那孩子约莫七八岁,脸圆圆的,正是刚才在院里跑的棒梗,此刻正梗着脖子瞪人。旁边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女急得首跺脚,正是秦淮茹,眼眶红红的,看着壮汉欲言又止。
傻柱?何雨柱?
李浩心里乐了。这才刚进门就赶上好戏,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他没打算掺和,转身从包袱里摸出个干硬的窝头——这是李老实给他准备的干粮,硬得能砸核桃。就着从院里水龙头接的凉水啃了两口,窝头渣刺得嗓子生疼,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李浩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看着屋顶的椽子发呆。
原主的记忆里,京城不好混,临时工的名额都得托关系抢。但他不怕,刚才在车站救的杨厂长可是轧钢厂的副厂长,那句“去轧钢厂找我”不是客套话——这年头的干部,多少还讲点知恩图报的情分。
至于这西合院里的“禽兽”们……
李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易中海爱面子,刘海中爱摆谱,阎埠贵爱算计,贾张氏爱撒泼,傻柱爱充好汉……每个人都有软肋,只要捏准了,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他从怀里摸出那五块钱,一张张捋平——这是他的启动资金。先去轧钢厂找杨厂长,争取个临时工的岗位,最好是采购科,油水多,方便他利用信息差攒钱。等站稳脚跟,就托人去乡下说亲。
至于院里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李浩打了个哈欠。谁要是不长眼惹到他头上,他不介意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无赖”。
窗外的争吵还在继续,傻柱的怒吼、贾张氏的哭闹、秦淮茹的劝架声混在一起,像一出热闹的大戏。李浩翻了个身,把枕头垫在脑袋底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他得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去轧钢厂闯闯运气。
夜色渐深,95号院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东厢房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映着李浩熟睡的脸。没人知道,这个被亲爹赶出来的“无赖”,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把这座西合院搅得天翻地覆,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禽兽”们,一个个都尝尝被拿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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