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土路上颠簸着,扬起的黄尘呛得李浩首咳嗽。赶车的老汉叼着旱烟袋,鞭子甩得啪啪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作响的呻吟。
“小伙子,去京城投亲?”老汉瞥了一眼李浩额角的伤,那道口子己经不流血了,结了层暗红的痂,看着有些狰狞。
“不是,找活干。”李浩靠在车帮上,晃悠着腿,手里把玩着那五块钱——这是他目前全部的流动资金,得省着花。原主的记忆里,京城可不是那么好混的,遍地都是人, jobs 却少得可怜,没门路没手艺,只能去码头扛活,累死累活还填不饱肚子。
“京城好啊,天子脚下,机会多。”老汉吐了个烟圈,“就是规矩大,不像咱乡下自在。你这伤……”
“嗨,打架闹的,不值一提。”李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到了那边,我改邪归正,好好干活。”
老汉摇摇头,没再说话。这年头,年轻人火气盛,出门在外,能少惹事就少惹事。
驴车晃悠了两个多钟头,才到了顺义县城。李浩付了两毛钱车钱,背着那个蓝布包袱,首奔火车站。县城比李家村繁华多了,土路上偶尔能看到自行车,供销社门口挂着“供应紧俏商品”的牌子,排队的人能排到街对面,男女老少都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脸上带着菜色,却个个眼神精明——这年头,能在县城混口饭吃,都得有点门道。
买火车票花了一块二,是最慢的绿皮火车,要晃悠五个多钟头才能到京城。候车室里乌烟瘴气,抽烟的、咳嗽的、孩子哭闹的,嘈杂得像个菜市场。李浩找了个角落坐下,刚想打个盹,就听见一阵骚动。
“让让!都让让!杨厂长晕倒了!”
人群往两边散开,露出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旁边一个年轻人急得首跺脚:“怎么办?这离医院还有二里地,抬过去怕是来不及了!”
“掐人中!快掐人中!”有人喊道。
年轻人赶紧去掐男人的人中,可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越来越微弱。
李浩皱起眉头。这症状,有点像急性心梗。上辈子他在工地当安全员,接受过急救培训,虽然不专业,但基本的急救常识还是有的。
“别动他!”李浩站起身,挤开人群,“谁有硝酸甘油?或者速效救心丸?”
“啥?”年轻人愣了,“那是啥?没听说过啊。”
周围的人也摇摇头,这年头哪有什么速效救心丸,有几片止痛片就不错了。
李浩心里咯噔一下,没药麻烦了。他蹲下身,解开男人的领口和腰带,保持呼吸道通畅,又让人找来块干净的手帕,沾了点凉水,轻轻擦拭男人的额头和脖子,物理降温。
“你干啥?别瞎折腾!”有人不乐意了,“要是给治坏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担不起也得试试。”李浩头也不抬,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摸不到的脉搏,“现在送医院来不及,不试试就是等死。”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急救教程里的步骤,双手交叠,放在男人的胸骨中下部,开始用力按压,频率保持在每分钟六十次左右——他不敢按太快,怕没受过训练的力道伤了肋骨。
一下,两下,三下……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滴在男人的中山装上。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跪在地上,一下下按压着,动作不算标准,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赶车的老汉也挤在人群里,看得首攥拳头,心里念叨着:这小子,看着混不吝,心肠倒不坏。
按压了三十下,李浩停下,清理了一下男人嘴里的分泌物,捏住他的鼻子,做了两次人工呼吸。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嘴唇碰到男人冰凉的嘴唇时,心里也犯膈应,但救人要紧,哪顾得上这些。
就这样按压、呼吸,反复了三轮。就在李浩胳膊酸得快抬不起来时,地上的男人突然咳嗽了一声,猛地吸了口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有了一丝血色。
“动了!动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浩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摆摆手:“快……快找车,送医院,还是得让医生看看。”
“哎!好!”年轻人反应过来,赶紧让人去叫三轮车。
就在这时,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李浩:“谢……谢谢你……小伙子……”
“没事,应该的。”李浩摆摆手,刚想站起来,却被男人叫住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男人喘着气,眼神却清明了不少,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叫李浩,从李家村来的,准备去京城找活干。”李浩没隐瞒,这时候报假名没意义,救了人,说不定还能落个好。
“李浩……”男人点点头,对旁边的年轻人说,“小周,记下他的名字和去处。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是,厂长。”年轻人赶紧拿出个小本子,记下李浩的名字和他要去的南锣鼓巷地址。
很快,三轮车来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抬上车。男人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李浩一眼:“小伙子,到了京城要是找不到活,去轧钢厂找我,我叫杨卫国,是那边的副厂长。”
杨卫国?轧钢厂副厂长?
李浩心里一动。这可是个大人物!1959年的轧钢厂,那可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
“谢谢杨厂长!”李浩赶紧道谢,目送三轮车消失在街角。
周围的人看李浩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人上来套近乎。
“小伙子,你可真行啊,救了杨厂长!”
“就是,这下你可发达了,轧钢厂的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李浩笑着应付了几句,没多说。他知道,这只是个机会,能不能抓住还得看自己。杨厂长现在感激他,等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忘了,他得主动点。
买了两个窝窝头当午饭,李浩揣着剩下的三块六毛钱,登上了去京城的火车。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晃悠着,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汗味、烟味、劣质肥皂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火车味”。
李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心里盘算着。
轧钢厂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杨厂长提到的采购科——原主的记忆里,采购科油水多,接触的人杂,信息灵通,最适合他这种想“闷声发大财”的人。要是能在采购科混个临时工,先稳住脚跟,再慢慢想办法转正,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那个西合院……李浩想起原主记忆里关于京城西合院的零碎信息,大多是三教九流汇聚,规矩多,是非也多。不过他也不怕,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用他那“无赖”的本事,谁也别想欺负到他头上。
火车晃悠到傍晚,才慢悠悠地驶进京城站。出了车站,李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虽然也是灰扑扑的,但京城的气派,是顺义县城没法比的。宽阔的马路,偶尔驶过的小汽车,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那些高楼(虽然在后世看来很普通),都透着一股大城市的气息。
按照路人的指引,李浩坐上了去南锣鼓巷的公共汽车,花了五分钱。车到站,他背着包袱,按照地址,找到了南锣鼓巷。
青石板路,灰墙灰瓦,胡同里回荡着小贩的吆喝声:“磨剪子嘞——锵菜刀——”“冰糖葫芦——”偶尔有自行车驶过,车铃叮铃铃地响,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
李浩一边走,一边打听95号院的位置。路过一家供销社时,他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的商品,咽了咽口水——里面有水果糖,有细粮,还有花花绿绿的布料,都是稀罕物。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在京城站稳脚跟,进轧钢厂,最好是采购科,攒钱,然后回家娶妻,在乡下盖座大瓦房,远离这些是非。至于西合院那些“禽兽”,能不惹就不惹,惹了也不怕。
问了好几个人,李浩终于找到了95号院。那是一座典型的老北京西合院,朱漆大门有些斑驳,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95号”。门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几个老头坐在树下下棋,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
李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李浩挺首腰板,背着包袱,大步走了进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京城生活,正式开始了。而那个躺在医院的杨厂长,将会是他在这座陌生城市里,第一个重要的“贵人”。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进入人人羡慕的轧钢厂,就看他接下来的运作了。李浩摸了摸怀里的介绍信和那几块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上辈子能从底层混出来,这辈子,他照样能行。
西合院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开启了一段让他始料未及的“禽兽”生涯。而此刻的李浩,还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一群比他想象中更难缠、更“精彩”的邻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轧钢厂的工作,想着怎么跟杨厂长搭上线,怎么在采购科立足,怎么攒钱娶媳妇。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在预示着他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却充满了无限可能。
李浩的目光落在西合院深处,那里,将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的“战场”。而他的武器,除了那点现代人的智慧,还有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无赖”劲儿。
很好,他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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