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霍骁，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
“将军，追风这蹄子里的毛病，光靠垫着缓痛不是长久之计。
我想…...进去仔细看看它这只蹄子，可以吗？”
霍骁的目光从追风的蹄子上抬起，再次落到姜禾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姜禾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嗯，看吧。”
得到允许，姜禾没再犹豫。
她放轻脚步，慢慢拉开隔栏的门栓，走了进去。
马厩隔间里空间不算大，追风庞大的身躯几乎占了大半。
它依旧站在那里，头微微低垂，粗重的喘息缓和了些，但精神明显萎靡，巨大的身躯透着疲惫。
也许是剧痛刚过脱了力，也许是霍骁就在旁边让它安心.
对于姜禾的靠近，它只是耳朵微微动了动，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戒备或抗拒，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姜禾的心稍稍放下。
她停在追风左前方，没有贸然去碰那条受伤的腿，而是先把目光落在追风左前蹄最上沿、靠近蹄子根部和腿毛相接的那一圈地方。
她发现，这一圈皮肉，比起右边正常的蹄子，明显要鼓胀一些。
颜色也不对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摸上去估计会发烫。
她小心地半蹲下来，视线仔细扫过整个蹄子的表面，轻声开口，既是询问：
“将军，追风这左前蹄…...是不是被什么尖东西扎伤过？
比如战场上那种带尖刺的铁疙瘩？或者，这蹄子边上，是不是裂开过口子？”
她的手指虚点了一下那处颜色发暗、略显鼓胀的蹄子根部边缘。
霍跷抚摸着追风额顶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地响起：
“嗯。”
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
“北戎人撒的铁蒺藜。
当时扎得深，出流了不少血。
军医处理过，后来看着结痂长好了，以为没事了。”
他眉头蹙得更紧，目光落在追风那条病腿上：
“没想到跛了这么久，现在更是一碰到就疼成这样。”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和心疼。
显然，他以为伤口表面愈合就没事了，却不知祸根深藏。
姜禾心里有了底。
外伤史、表面愈合、长期跛行、近期剧痛、加上眼前这蹄根部的鼓胀暗红。
所有线索都指向深部感染形成的脓肿。
“姜姐姐，追风的蹄子是不是就和我的小马驹一样的问题啊？”
姜禾思绪被打断，点点头，看向李修竹：
“是有点类似，你的小马驹是蹄子里进了石子，但好在发现的早，马蹄里的脓肿还不是特别严重。”
“但是追风这个......”
“我能…...摸摸看吗？”
姜禾抬头看向霍骁，征求进一步的许可。
检查蹄子，尤其是触碰患处，需要征得马主人的同意，尤其是在战马状态不佳的时候。
霍骁没说话，只是又点了一下头，目光紧锁着姜禾的动作。
姜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放得更轻更缓。
她先试探了追风健康的右腿体温，让追风熟悉她的触碰，再用手背贴到它左腿上，
一片滚烫。
温度比旁边的右腿明显高出一大截。
接着，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移向那处鼓胀发暗的蹄子根部边缘。
她不敢用力，只是用指腹极其轻微地碰触、感受。
当她尝试用指尖在最明显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时，追风猛地打了个响鼻，头也烦躁地甩了一下。
“噗噜！”
那条踏在麻布上的左前蹄明显不安地动了动，虽然没抬起来，但传递出清晰的痛楚信号。
“好了好了，不碰了，不碰了…...”
姜禾立刻收回手，嘴里下意识地轻声安抚着追风，同时心里也彻底确认了深部脓肿的核心压力点。
她站起身，看向霍骁，脸色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
“将军，和我猜的差不多。
一个月前扎进去的铁蒺藜，带进去了脏东西，或者当时没清干净。
伤口外面看着长好了，里头却一首在烂，积了脓，胀在蹄子最深处，把里面撑得厉害。”
“北戎真的太坏了，早晚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马厩外的李修竹瞪着大眼睛，捏紧拳头，义愤填膺。
霍跷闻言，目光从马蹄上抬起，落在少年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想到追风这段时间遭的罪，也沉声应道：
“这笔账，自然是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姜禾也转头看向李修竹，脸上的凝重褪去一些，将注意力引回当下最紧要的事情，继续指着追风踏在麻布上的左前蹄道：
“这脓包藏得深，又裹在硬蹄壳里头，” 姜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别说眼睛看不见，手在外面摸，也只能摸到个大概鼓胀，根本探不到脓包具体在哪儿，有多大，找不到病根儿，自然也很难根治。”
她说着，意识到自己解释得过于详尽，仿佛在掩饰什么，忙又添了一句：
“好在我之前处理过类似的问题，才勉强能看出来。”
霍跷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但眼下更关心追风的生死，便压下疑惑，首接问道：
“你处理过？那追风这情况，你也能治？”
“应该可以，只是......”
姜禾点点头，随即又凝重地摇头：
“现在这脓包胀在里头，光靠吃药敷药，药劲儿透不进去，压不住烂根。
唯一的法子，就是得把这蹄子底下切开一道口子，找到脓根，把脓血放干净，把烂肉剜掉，只有这样才能根治。”
姜禾猜想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这种外科手术。
不然其他大夫应该早把追风治好了，追风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只是对于这听起来有点惊世骇俗的办法，她也不确定霍跷能不能接受。
霍跷想象着刀刃切入坚硬的蹄壳，瞳孔骤然一缩，脱口而出：
“要切开蹄子？！”
“是的，将军，我不确定里面的脓毒到什么地步了，最好尽快处理，不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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