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麻溜地跑到马厩，帮着车夫赵叔套车。
他一边检查着马具，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将军十有八九又在襄平城外的大营里，府里就剩个空壳子。小少爷这趟怕又要白跑......”
他想起上次小少爷兴冲冲去，结果在将军府门房干坐了一下午的蔫样儿，就替他不值。
赵叔回头瞥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
“浑说什么呢？小少爷要去，那是念着兄弟情分，夫人既点了头，咱保护好少爷就行，这些事轮得着咱多嘴？”
阿福一听，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缩了缩脖子，赶忙低头加紧安置车马。
待李修竹兴奋地坐上了温暖的马车，姜禾正在马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
两方人马在同一条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前行。
高个军爷带着姜禾疾驰了这一段，明显感觉到身前人的不对劲。
她的身体越来越软，几乎挂不住，呼吸也变得微弱短促。
刺骨的寒冷和持续的震荡，迅速消耗着姜禾的气力，脸色由刚出门时的红扑扑转为苍白，牙关紧咬才能抑制住痛苦的呻吟。
刚跑过一座石桥，姜禾的头彻底无力地耷拉在高军爷的肩窝，身体像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般摇晃，随时可能滑落马下。
“吁——！”
高个军爷急忙勒住马，朝矮胖同伴吼道：“陈大，咋办，这丫头片子真不行了！”
矮胖的陈大也慌了神，赶紧翻身下马，小心翼翼、连拖带抱地把几乎失去意识的姜禾弄下马，自己半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用厚实的身躯支撑着她， 连连拍打她冰凉的脸颊，声音都变了调：“丫头！丫头！醒醒！撑住啊！”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吹得人睁不开眼，更让姜禾单薄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姜禾勉强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眩晕让她天旋地转。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呕出一口带着酸苦味的清水，身体在陈大怀里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起来。
一个绝望的念头在她混沌的脑中闪过：这破身体……居然晕马晕得这么厉害！真是要了命了！
看到姜禾呕水痉挛，高个军爷的脸黑得像锅底，心沉到了谷底。
人要是死在这儿，他们俩回去怎么交代？别说功劳，那位大人头一个饶不了他们！
他焦躁地原地打转，靴子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就在这时，一阵“吱呀”的车轮声由远及近。
李修竹那辆裹着厚帘、行动迟缓的马车，也终于吭哧吭哧地碾过积雪，停在了石桥的另一头。
赵叔警惕地勒住马，看着桥对面混乱的一幕。
高个军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辆马车
——此时此刻，那己经不是马车，而是救命稻草！
他抽出腰间的令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车前，几乎将令牌怼到刚掀开车帘的赵叔脸上， 厉声喝道：“军务急令！征用此车！立刻！”
赵叔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粗鲁蛮横、眼生的军汉，沉声问道：“军爷好大的威风！不知是在哪位将军麾下效力？”
高个军爷被这老仆的质问激得更加暴躁，一个车夫也敢问东问西？
他厉声道：“少废话！耽误了军务，你吃罪不起！征用马车送这……送人去将军府，到了地方自然还你！快滚下来！”
他刻意避开了“兽医”、“救马”等真实目的，只含糊说是“送人”。
这时，厚厚的车帘被一只小手扒开一道缝隙，李修竹冻得通红的小脸探了出来。
他刚才隐约听到了“将军府”三个字，好奇问道：“去将军府？你们……你们认识我兄长吗？”
“兄长？”
高个军爷猛地一愣，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
他下意识地重新打量起这辆马车
——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青布车厢，连个像样的家族徽记都没有。
将军府里的大人物们，哪家会让年幼的公子哥儿坐这种寒酸玩意儿出门？
更何况，他压根没听说过哪位将军或者大人府上有这么个年纪的幼弟！
怀疑瞬间压过了那丝刚冒头的不安，他粗声粗气地反问：“你什么兄长在将军府？”
李修竹刚想开口：“我兄长当然是......”
“哎哟我的少爷诶！外头冰天雪地的，您跟这些粗人啰嗦什么！仔细冻坏了身子骨！”
阿福眼疾手快，一把将李修竹拉回温暖的车厢里。
他随即从帘子后探出半个脑袋，对着王军爷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我们少爷的兄长，名讳也是你能打听的？赵叔，甭理他！咱赶紧走！”
“混账！” 王军爷被这主仆俩轻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一个破车夫，一个小崽子，竟敢如此无视军令？
他怒喝一声，就要上前强行阻拦。
赵叔却比他更快，就在王军爷抬脚的瞬间，鞭梢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
——“啪！” 拉车的马儿吃痛，猛地发力，西蹄翻腾，拉着车厢“哐当”一声就冲上了石桥，堪堪与扑过来的王军爷擦身而过！
马车冲过石桥，赵叔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桥这边的场景。
一位矮胖军爷半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那个蜷缩成一团、人事不省的姑娘。
就这一眼，赵叔心头猛地一跳！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勒住缰绳。
那姑娘惨白的侧脸……不正是昨天在靠山屯救了少爷的马的那个丫头吗？！
昨天走时还好端端的，怎么才隔了一夜，就落得这般凄惨模样，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军汉挟持着？
想起那个高个军爷刚提到要送她去将军府。
电光火石间，赵叔全明白了！
少爷昨天顶着寒风跑那么远是为了谁？眼前这俩军汉火急火燎、跋扈征车又是为了谁？
这是要抢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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