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锁念铃·断念崖》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89章 《锁念铃·断念崖》

 

断念崖的风是横着刮的,裹着冰碴子砸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碎铃在响。崖壁是青黑色的玄武岩,嵌着上百只青铜铃,铃口一律朝下,对着深不见底的崖谷,铃身被风蚀得坑坑洼洼,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常年累月沾着忘川砂的缘故。

“老辈人说,锁念铃是千年前的铃匠凿的。”带路的山民裹紧了羊皮袄,指节冻得发红,“谁家有解不开的执念,就攀到崖壁,对着铃说心事。铃会把执念‘吃’进去,顺着铃绳坠到崖底的忘川砂里。砂见了执念,会慢慢化,化完了,人也就放下了。”他往崖下指了指,“可三个月前,铃口突然冒出黑蜡,忘川砂就跟冻住了似的,凝成了黑石像,夜里能听见石像里有人哭,哭到天亮,就有新的石像从砂里冒出来。”

阿槿攀着岩缝往上爬,指尖抠住一只锁念铃的边缘,冰碴子顺着袖口往里钻。她刚想抠开铃口的黑蜡,蜡层突然“咔”地裂了道缝,里面钻出根细如发丝的黑丝,缠上她的手腕,像条冰冷的蛇。“是噬铃砂的丝。”她猛地甩动手腕,黑丝遇热(血脉里的热流)瞬间蜷成个小团,掉在铃身上,“这蜡不是普通蜂蜡,混了噬铃砂熔成的铁水,才会这么硬。”

她用秦六递来的陨铁锥,一点点凿开黑蜡。蜡层很厚,凿到半寸深时,锥尖突然“叮”地撞上硬物——是枚细小的铁刺,斜斜钉在铃口内侧,刺尖泛着青黑,正是斗笠人常用的那种。“他故意让执念进不去铃腔。”阿槿凑近看,铃腔里的纹路乱得像团麻,本该螺旋向下的锁念纹,被人硬生生拧成了向上的回纹,回纹的拐点处,还刻着细小的倒钩,“这是‘困念咒’!螺旋往下是送执念入砂,往上是把执念兜在铃里,倒钩还会勾着魂灵的念,越缠越紧。”

秦六在崖底发现了块断裂的石碑,碑面覆着层黑灰,扫开后露出“断念非断情”五个字,笔锋苍劲,像是刻碑人特意用力凿的。碑角嵌着半片残破的青铜铃,铃内侧的纹路还能看清——是“锁念章”的开篇,画着三道浅槽,分别标着“渡”“散”“衡”三个字。“原来锁念铃有三道槽。”他用手指量了量槽的深度,“渡槽引牵挂入铃,让魂灵记得为何执念;散槽送执念入砂,让它有处可去;衡槽调深浅,太深成执,太浅成空。”他刮开碑缝里的黑灰,露出新填的砂石,混着细碎的铁屑,“斗笠人用噬铃砂填了槽,三道路全堵死了,执念在铃里没处去,只能往崖底挤,才把忘川砂压成了石像。”

独狼突然对着崖谷低吼,金纹疤亮得发蓝,像淬了冰的火。它纵身跳进崖底的碎石堆,用爪尖扒开块磨盘大的黑石像,石像裂开的缝里,滚出颗沙棘果——果皮皱巴巴的,却没烂,果核上缠着根银丝,银丝打了个螺旋结,结的纹路和锁念铃本该有的螺旋纹一模一样。

“是铃匠留的。”阿槿接住沙棘果,指尖刚触到银丝,血脉里的热流突然顺着银丝淌进果核,果核“咔”地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的仁——仁上竟刻着个极小的衡孔图案。她把果核按在锁念铃的腔底,螺旋回纹突然剧烈震颤,向上拧的纹路竟一点点往下转,像被无形的手扳正,黑蜡化的汁液顺着铃口往下淌,在崖壁上画出道细长的银线,首通崖底的忘川砂。

“你看那些魂影。”秦六指着铃腔,里面浮出无数半透明的影子:有个穿蓝布衫的书生,手里攥着封没寄出的信,信纸都磨破了;有个老妪,怀里抱着件小棉袄,针脚歪歪扭扭的;还有个孩童,手里捏着块碎糖,糖渣早没了,还攥得紧紧的。他们的眉心都悬着团白光,那是执念,却不狰狞,只是透着股茫然,像迷路的孩子。

“不是要忘了,是要记着走。”阿槿对着书生的魂影轻声说,“信没寄出,可你写的时候,牵挂己经到了;棉袄没送到,可你缝的时候,暖意己经在了。”她的话音刚落,书生眉心的白光突然亮了亮,顺着渡槽滑进铃腔,又从散槽飘向崖底,信纸上的字迹慢慢淡了,魂影却笑了,转身往崖外飘去。

崖顶突然传来冷笑,斗笠人就站在最高处的岩缝里,手里提着只新铸的锁念铃,铃口淌着黑蜡,像淌着融化的铁。“痴人说梦!”他把新铃往崖下扔,黑蜡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条锁链,链节上都嵌着噬铃砂,“执念就该烧干净!留着只会生根,长成祸根!”

锁链“哗啦啦”缠向那些魂影,老妪怀里的棉袄瞬间被链节勾住,白光在她眉心乱晃,魂影疼得蜷缩起来。独狼猛地扑上去,金纹疤撞上锁链,“滋啦”冒起白烟,锁链竟被烫出个豁口。秦六趁机将衡玉拓片按在残碑上,拓片的银光顺着碑面往崖壁漫,锁念铃的三道槽突然同时亮起:渡槽泛着暖红,引着魂影的牵挂在铃腔里打了个转;散槽透着清蓝,托着执念往忘川砂飘;衡槽闪着金芒,在两道槽中间轻轻晃,像在说“够了,该走了”。

被链节勾住的老妪,眉心的白光突然顺着衡槽的金光滑出来,棉袄上的针脚慢慢变成了沙棘花的样子,她望着崖外,笑了:“娃穿不上,可花好看,风会带给他看的。”魂影跟着白光飘向崖底,黑石像上的裂缝“咔嗒”响了声,竟渗出透明的砂粒——忘川砂开始化了。

斗笠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扔向崖壁。布包散开,里面是数十粒漆黑的珠子,落地就炸成黑雾,黑雾里浮出无数扭曲的锁念纹,往锁念铃里钻。“我毁不了三孔铃,还毁不了这些破铃?”他的斗笠被风吹得歪了歪,露出右耳后那道铃形疤,疤上的纹路竟在发光,和《灭铃谱》里的残图一模一样。

“那是千年前叛徒的标记!”秦六突然想起祖父笔记里的插画,“当年叛徒就是靠这疤控制噬铃砂!”独狼瞅准时机,纵身跃上崖顶,爪尖首扑斗笠人的耳后,疤上的光突然熄灭,斗笠人惨叫着摔下崖,怀里的《灭铃谱》散落出来,被风卷走几页,其中一页飘到阿槿脚边——上面画着锁念铃的“灭念阵”,竟是用九十九只封了黑蜡的锁念铃摆的,阵眼是块嵌着噬铃砂的三孔铃碎片。

黑石像在锁念铃的清响里慢慢融化,忘川砂顺着崖壁的银线往上爬,在铃口凝成颗颗透明的珠,珠里映着魂灵释然的笑脸。书生的珠里飘着片信纸灰烬,老妪的珠里开着朵沙棘花,孩童的珠里裹着缕糖香。

风穿过锁念铃,螺旋纹转出的音不再尖锐,带着点沙棘蜜的甜,像有人在轻轻说:“放下了。”阿槿捡起颗忘川砂珠,珠壁上竟映出回音谷的影子——谷里飘着无数银线,线的尽头挂着铃,正随着风轻轻晃。

“回音谷的铃,该是听这些执念回音的。”秦六拾起散落的《灭铃谱》残页,其中一页画着回音谷的地图,标着“念生音,音生念,需双生纹解”,“斗笠人在那儿肯定也动了手脚。”

独狼往崖谷外跑,金纹疤亮得匀匀的,爪印里的沙棘籽己经冒出嫩芽,芽尖顶着点银粉,和忘川砂珠一个色。阿槿望着那些往远方滚的砂珠,突然明白锁念铃的真意:执念从不是该锁的祸,是该记的缘,像沙棘籽落在土里,记着风的方向,才能长出新的希望。

崖壁的锁念铃还在响,清润的音混着冰碴融化的滴答声,往回音谷的方向飘去。那里,该有更多等待被听见的回音,等着铃术的平衡,把“念”酿成“暖”。


    (http://pfwxxsw.com/book/846897-8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
平凡小说网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