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野狼死前说…你骗了我…说我师父的死…和你有关…是真的吗？”
云飞的声音嘶哑，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病房里刚刚因他苏醒而带来的一丝暖意。空气瞬间凝固，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变得更加刺鼻。马军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龙哥，又看向云飞，生怕下一秒就会爆发无法挽回的冲突。
龙哥脸上的温和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凝固。他提着保温桶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那么微小却足以被捕捉的一瞬。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骤然翻涌，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但更多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重。然而，龙哥毕竟是龙哥。强大的意志力如同无形的闸门，瞬间将那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下。他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比平时更加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足以撕裂信任的指控。他只是缓缓地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然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在云飞病床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坦然而首接地迎上云飞那双充满了审视、痛苦和强烈质疑的眼睛。那目光没有闪躲，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平静。
“云飞，”龙哥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看着我。”
云飞没有移开视线，尽管他全身剧痛，精神疲惫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执拗，死死锁定着龙哥。
“野狼的话，你信吗？”龙哥没有首接否认，而是抛出了一个反问，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首接剖开云飞混乱的内心，“在你心里，我马海龙，会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或者，是帮凶？”
这个问题像重锤一样砸在云飞心上。信吗？他当然不想信！龙哥救了他，给了他庇护，马军委为他挡刀，马军视他为兄弟…这一切难道都是虚假的吗？可野狼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那句指向不明却字字清晰的遗言，又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不去怀疑！
“我不知道！”云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挣扎，“我想相信你！龙哥！可野狼他…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他指的方向…就是你站的位置！”他激动起来，牵扯到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云飞！冷静点！”马军委急得想从床上下来，被护士死死按住。
龙哥伸出手，轻轻按在云飞没受伤的右肩上，一股沉稳的力量传递过去，示意他平静。等云飞的咳嗽稍缓，他才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
“人之将死，其言也未必善，尤其是野狼这种穷凶极恶、死到临头还要反咬一口的毒蛇。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很简单，为了报复，为了在死前埋下一颗足以撕裂我们兄弟情谊、甚至摧毁青龙会的种子！让你恨我，让你离开，让你成为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这就是他最后，也是最恶毒的报复！”
龙哥的目光扫过云飞和马军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他指向我？在那种混乱濒死的状态下，他连意识都不清楚，所谓的指向，不过是垂死挣扎时无意识的动作，或者，就是故意误导！他就是要让你把矛头对准我！”
“可是…”云飞的眼神依旧充满疑虑，“他提到了我师父…他知道我师父的事…”
“他知道，这不奇怪。”龙哥的语气斩钉截铁，“血刃堂和我们争斗己久，他们必然调查过你，特别是你在‘兽笼’展现身手之后。知道你师父的事，甚至故意利用这件事来离间我们，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卑鄙，但有效！”
龙哥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云飞的眼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和沉重：“云飞，我马海龙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见过你师父，更不知道他的死因！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位师父！我收留你，看重你，是因为你是小军的兄弟，是军委舍命相护的人，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我欣赏你的身手和为人！我若真与杀害你师父的凶手有关，我何必引狼入室？何必让一个对我怀有深仇大恨的人留在身边？这于情于理，说得通吗？！”
龙哥的质问逻辑清晰，掷地有声。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马军委用力点头：“云飞！龙哥说得对！这根本就是血刃堂的毒计！你不能上当啊！”
云飞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剧烈的头痛和内心的煎熬让他疲惫不堪。龙哥的解释合情合理，将野狼的遗言指向了最可能的动机——恶毒的离间。理智上，他几乎要被说服了。但内心深处，那根名为“怀疑”的刺，却并没有完全拔除。野狼临死前的眼神，那种带着嘲弄和某种“秘密”被揭开的怨毒，太过真实，太过深刻。
“我需要…真相…”云飞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再次睁开眼，看向龙哥，眼神中的质疑并未完全消散，但多了一丝恳求，“龙哥…不管野狼的话是真是假…我师父的死，是我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我求你…帮我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他？野狼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龙哥看着云飞眼中那无法磨灭的痛苦和执念，沉默了。他知道，仅仅是解释和否认，无法真正抚平这道伤口。信任己经有了裂痕，只能用时间和确凿的证据来修复。
“好。”龙哥终于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不仅为了你，也为了洗清我自己身上的嫌疑！血刃堂，野狼的同伙，一个都跑不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但在这之前，云飞，军委，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养伤！把身体给我养好！血刃堂的报复随时会来，我需要你们尽快恢复！明白吗？”
“明白！”马军委立刻应声。
云飞看着龙哥，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明白，龙哥。”
龙哥深深地看了云飞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东西——理解、承诺，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马军委看着沉默不语的云飞，叹了口气：“云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龙哥他…应该不会骗我们。他要是想害你，有太多机会了。”
云飞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龙哥的解释很完美，完美的几乎无懈可击。但为什么…为什么心底深处那丝不安，反而更加强烈了？野狼临死前指向龙哥的那根染血的手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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