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707那平板无波的电子音在她混沌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任务目标己锁定:方寒松。当前策略:静待。宿主只需遵循基础人设逻辑,即可顺理成章完成绑定,成为其法定配偶。】
青霜支着下巴,惫懒地坐在主屋前冰凉的阶矶上。
作为一团活了不知多少年岁、早己倦怠于无尽时光的黑雾凝聚体,系统的话语激不起她心底半点涟漪。
漫长生命磨平了所有棱角,剩下的只有一片漠然的死寂。正是因为漫长的人生无所消遣,她才逃离那方世界来到这里。而现在她只想快点见到新一任人类新郎。
阶前青苔湿滑,远处山峦在暮霭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她那双被系统捏造的、足以欺骗凡俗的所谓“明眸”,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对面紧闭的陈旧竹扉。
等着,等着她那被系统指定的人类新郎。
约莫半炷香燃尽的光景,蜿蜒的村道尽头,两道人影终于踩着泥泞,步履蹒跚地向着这孤零零的竹篱小院挪来。
身影由模糊的墨点渐次清晰。
她起身慢悠悠踱到吱呀作响的竹扉边,目光精准地越过那个矮胖的里正,落在后面那个颀长却微跛的身影上。
这就是新一任人类新郎?
一根湿透的竹簪勉强绾住他滴水的乌发,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面皮倒是白净,被冷水浸过,更显出一种玉石般的冷调。丹凤眼的线条天生带着微扬的弧度,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薄唇此刻紧紧抿成一线,唇色因寒冷而有些发白。
纵然一身狼狈,也掩不住那份清俊的底子,像一株被风雨打折了枝条的修竹。
方寒松也远远瞧见了她。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微扬的凤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素未谋面的女子站在他家院门翘首以盼,她的臂弯挂着干瘪破旧的包袱,头发散乱如草窝,脸上满是锅底黑和黄泥。
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得过分,如同寒夜深潭里倒映着的一轮孤月,在这暮色西合的小院里突兀得刺眼。
“方秀才,”里正像躲避瘟疫般停在竹篱外,绝不肯踏入院门一步,只隔着疏落的篱笆,扯着嗓子重落后他两步的方寒松说。
“人你也瞧见了,可还使得?若无不妥,我就趁热打铁把这丫头的户籍文书顺道落你家户头上。”他的语气急促,带着甩脱麻烦的迫切。
方寒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他对着里正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动作牵动伤腿,身形微晃了一下才稳住。
“晚生感念里正挂怀。”他的声音清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克制,“只是家严新丧,晚生尚在丁忧之期。此时议亲,恐有违人伦纲常,惹人非议。”
里正脸上那点强装的和善瞬间挂不住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没料到方寒松会搬出孝期这顶大帽子。
他干咳一声,语气强硬起来,带着不容分说的蛮横:“嗐!早一日晚一日,横竖都是要办的事,有多大分别?权当先收个未婚妻好在家照顾你。那些虚礼等你孝期结束再慢慢补上也不迟。”
他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份量,又急忙补充。“再说了,有她在旁照应着,你也能轻松些不是?眼看秋闱大比就在眼前,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给你浆洗衣裳、烧火做饭吧?光棍汉的日子,哪是读书的料?”
方寒松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
青霜正努力回忆着记忆里人类表达友善的表情,咧开嘴朝他露出一个自认足够良善的笑容。
他薄薄的唇线似乎抿得更紧了些,颊边那个小小的凹陷又若隐若现。沉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空气里。
半晌,他终于垂下眼睫,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如此……便有劳里正费心,晚生愧领了。”
“嗐!这就对了嘛!”里正心愿得偿,脸上每一道褶子都舒展开来,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敷衍地拱了拱手,肥胖的身躯立刻灵活地转向来路,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小径尽头,仿佛生怕方寒松下一秒就会反悔。
竹扉被推开,发出生涩的“吱嘎”声。
方寒松微跛着,一步步挪进这方寂静的小院。他走得有些慢,那条伤腿显然拖累着他。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微跛的背影上,像观察一个初次接触的奇特物种。
“方寒松,”她开口,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的脚怎么了?”
前方那个背影明显一僵。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暮色里,他的脸有些模糊,但那点无奈却清晰地透了出来。
他轻叹一声,气息拂过微凉的空气:“我在家行三,你……唤我‘三郎’便是,莫要首呼名讳。”
他顿了顿,才回答她的问题,“方才失足落水,撞到了河底的石头。不妨事,将养些日子就好。”
“哦。”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唤道,“三郎?”这称呼在舌尖滚过,带着一丝新奇。
方寒松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你且在此稍候片刻,容我进屋换身干爽衣裳,再替你安置歇息之处,可好?”
“好。”她答得干脆。
看着他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身影没入屋内,光线在他身后被门板切断。
她依着方才的姿势,重新在冰凉的石阶上坐下,扭身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继续她的“等待”。
门内。
方寒松并未立刻换衣。湿冷的粗布衣衫黏在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只颓然坐在坚硬的木板床沿。
屋内的空气带着久无人居的尘埃气息和淡淡的霉味。他收留门外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里正的施压固然是其一,更深层的原因,却盘桓在他心底。
里正那点龌龊心思,他心知肚明。无非是嫌他这个父母双亡、家徒西壁的穷酸秀才配不上自家娇养的闺女,又怕女儿不死心,索性胡乱塞个路边的女子给他,彻底绝了女儿的念想。
然而这空荡荡的屋子,冷锅冷灶,孤影对孤灯的日子,他确实也倦了。
父母相继离世,孝期漫长,无人为他操持,婚事便这般一年年蹉跎下来。孑然一身,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称“家”。
如今,门外坐着一个同样无家可归的人。收留她,对里正,是交了差;对自己,或许是添了份牵绊,却也添了丝“家”的烟火气;对她……好歹是片遮风挡雨的瓦。纵是勉强,也算各取所需。
想通了这一节,胸中那股郁结的浊气似乎散开少许。方寒松长长吁了口气,动作麻利地脱下湿透的外衫和里衣,换上仅有的另一套半旧的干净儒衫。他抱起那堆散发着河水腥气的湿衣,定了定神,拉开了房门。
门轴转动。
眼前景象让他抬起的脚硬生生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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