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以他在这个行业的根基和无处不在的眼线，想查到我，易如反掌。再隐瞒，只会显得更加愚蠢和可笑。
“……是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承认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更重的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怒其不争，“开古董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为师说一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欲，“要不要为师给你撑撑场子？”
“撑场子”三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在古董行当，“撑场子”绝不仅仅是站台那么简单。意味着人脉的引入、资源的倾斜，更意味着一种无形的背书和……更深层次的捆绑。一旦接受，我将再次被他纳入羽翼之下，也意味着重新戴上那副名为“师徒情深”的枷锁。
“老师您言重了。”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语气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和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谦卑的推拒，“是我学艺不精，这点小打小闹，实在不敢惊动老师。想着等以后稍微有点起色，再向您汇报请教。”
“学艺不精？” 戴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他的怒气毫不掩饰地喷薄而出。在他心里，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甚至可能是最接近他衣钵传承的那个。他亲眼见证了我从一块璞玉被打磨成锋芒毕露的利器。我的天赋、我的成长速度，都远超他最初的预期。那句“假以时日能超越他”的评价，虽然从未宣之于口，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内心的某个角落。他怎么可能相信“学艺不精”这种鬼话？
**他欣赏我，甚至可以说是惜才。但这种欣赏，是建立在绝对掌控之上的。**
他精心浇灌栽培的这棵幼苗，眼看着就要长成参天大树，却突然脱离了预设的轨道，试图独自扎根，独自汲取阳光雨露。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愤怒。他不喜欢我？那是假的。他喜欢我的天赋，喜欢我的锋利，更喜欢这份天赋和锋利为他所用的感觉。他需要的是一个对他言听计从、指哪打哪的“得意门生”，而不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试图脱离他掌控的“同行”甚至“对手”！
“也罢！” 戴老明显将自己那股怒火压了下去，“念在师徒一场，真要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捅了什么大篓子，也别硬撑着。打个电话，我这张老脸，或许还能替你挡一挡。”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充满了警告和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离开我，你寸步难行。
“谢谢老师。” 我对着空气，对着电话那头无形的压力，微微鞠了一躬，语气依旧是不温不火，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更深的疏离，“有老师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我能清晰地想象出戴老此刻的表情——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威严的脸上，必定是阴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紧抿的嘴角压抑着汹涌的怒火和不甘。精心培养的棋子脱离了掌控，这对他这样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是巨大的挫败。他愤怒，愤怒于我的“忘恩负义”和“不识抬举”；他无奈，因为他深知我的性格，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施压只会适得其反，将我推得更远；他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毕竟，我是他最看好的“作品”之一。
最终，电话里只传来一声极其冰冷、仿佛淬了寒冰的“嗯”。随即，便是忙音。
“嘟…嘟…嘟…”
我缓缓放下手机，掌心一片冰凉潮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面上那份刚刚整理好的税务文件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好的，这是一段大幅扩展后的版本，深入刻画了戴老电话后的阴影、陈屿的无声支持、古董行的筹备细节、与陈屿的暧昧升温、林薇来访引发的风暴以及王家千金消息带来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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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老的电话挂断后，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无形的、带着冰碴的威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窗外阳光明媚，落在我刚刚整理好的、象征着新起点的税务文件上，却再也照不进我心里半分。
那盆名为“戴老关注”的冰水，不仅浇熄了注册即将完成的雀跃，更是在我心头凝成了一道沉重、湿冷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在我这艘刚刚驶离港湾、名为“归栖阁”的小船上。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带来一阵清晰的战栗。
我比谁都清楚，我能有今日的眼力，能在这深不可测的古董行当里立锥，戴老那几年倾囊相授（哪怕动机不纯）的栽培，是根基。那些常人难以企及的顶级拍卖会、私人藏馆、修复工坊的见识，那些对器物气韵、断代、辨伪近乎苛刻的锤炼，都是他赋予我的翅膀。如今，我想用这对翅膀飞离他的掌控，独自翱翔？这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跳舞，脚下是万丈深渊。
戴老在古董界深耕数十载，人脉盘根错节，影响力无孔不入。他若存心刁难，只需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我的货源枯竭，让我的客人却步，让我的信誉蒙尘。他电话里那句看似关怀的“替你挡一挡”，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着冰冷的警告。我隐隐的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扩散，搅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就在这心绪翻腾、指尖冰凉之际，一道温和的气息靠近。
陈屿不知何时结束了与装修队的沟通，无声地站在了书房门口。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倚着门框，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过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没有多余的安慰话语，只是那样安静地、专注地看着我。奇怪的是，仅仅是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目光中那份无言的、沉稳的力量，我心头那翻江倒海的不安和冰冷的寒意，竟奇迹般地平息了许多。仿佛他周身自带一种安定气场，能抚平一切躁动。他递过来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更添一份让人心安的暖意。
“没事。” 我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微微颔首，眼神温和而笃定，仿佛在说：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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