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虞星苡这是要去哪里？”
周围不知从何处飘来这声，乔金枝和纪晨曦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
漆雕言正打着哈欠，听见脚步声时挑眉看来，青莲色眼眸看见食盒的瞬间闪过些许诧异。
虞星苡在他面前站定，小鹿似的眼在晨阳下熠熠生辉，“殿下，您定是刚睡醒未来得及用早膳吧？这是我特地做的爱心便当，请赏脸品尝？”
纪言修听见自己耳中轰鸣，胸腔那股灼热不知何时竟化成尖锐的刺，一下一下往他心口扎。
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崩塌，那种感觉让他痛得近乎要倒地。
周遭的静谧仅维持了一阵，议论声再度涌来，却像是隔了层薄纱，模糊而遥远。
“啊？虞星苡不是给太子送的？”
“不会吧？这是欲擒故纵吗？不然怎么故意在太子面前？”
“应该不会吧？虞星苡刚刚连看太子一眼都没看啊！”
......
纪晨曦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乔金枝更是目瞪口呆。
漆雕言盯着虞星苡那张精致的小脸，蓦然想起昨日赵靖同他言说的那些，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以往总在晨钟撞响时才晃进教室的少女，今日却抱着食盒立在他跟前。
观她方才奔来的方向应当是教室，她莫不是怕他晨起空腹，才比平日早了两刻钟候在此处？
漆雕言垂眸，扫过她仰头时露出的纤细脖颈，蓦然忆起前日在习武场，她抱着他大腿时青丝蹭过他手背的触感。
腹下忽地涌上一股邪火，惊得他仓皇后退半步，险些跌倒。
虞星苡眨眼上前想伸手扶他，“殿下？”
“别过来！”漆雕言扬臂，与她间隔开距离。
虞星苡闻言，立刻乖乖站定，朝他讨好笑着，“殿下，以往是臣女不懂事，日后臣女不会再那般了，会好好与殿下相处。”
漆雕言听着她的保证，耳尖尚未褪去的红晕更是红的要滴血了般。
难不成她明白了以往吸引他注意的方式实为莽撞了些，故而想用另外的方式？
可她到底是丞相府千金，五指不沾阳春水，为他早起做早膳，实在是......
漆雕言还在想入非非时，忽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
他蓦然回神，青莲色眼眸撞入一双好奇的杏眼里。
虞星苡正俯身探头看他，嘴角扬起浅笑，双眼弯弯，“殿下？你在想什么？”
少女身上的梨花香萦绕鼻尖，羞得他慌忙又往后退了半步，而后绕开她往前走，磕磕巴巴道：
“不，不必，本殿下从不用早膳。”
虞星苡忙抱紧食盒跟上，谆谆教诲，“啊？不行的，不吃早膳的话对胃不好，殿下要好好吃饭才行。”
虞星苡亦步亦趋跟着漆雕言往教室走，高束起的马尾在晨风中晃悠着。
纪言修如被钉在原地，抬眸凝着两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偶尔飘来的梨花香混着卤肉香，刺得他鼻尖微酸。
‘殿下要好好吃饭才行。’
少女尾音还带着软糯的劝诫却如惊雷般劈开记忆的封印，眼前景象忽而扭曲成三年前的场景。
三年前的暴雨夜骤然在眼前闪现。
她抱着食盒站在东宫廊下，也是如现在这般仰着头，任由雨水顺着发髻往下淌，
“太子，不吃早膳对胃不好，要好好吃饭才行。”
那时他做了什么呢？
他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还差侍从将她赶走。
于是，如他所愿，自那以后，她再未给他送过膳。
除了偶尔在他面前还会使些伎俩让他注意到她，便再没同他说过半句话。
纪言修抬眸，他看见她追着那抹银发拐入教室，晨雾里飘来少女的娇嗔：
“殿下，臣女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的。”
“臣女一早便起来做这个，好累好累的，你就尝一口吧？”
......
众人未能看到期待的好戏，皆有些失落的散去。
纪言修只觉喉间泛起铁锈腥甜，仿佛有人将碎瓷片顺着食管一寸寸碾下去。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他此刻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在痛，且是因为她。
以前分明不会的，为何近来，总是在她跟前屡屡失控？
“大皇兄？”
首到纪晨曦觉得无趣要回乙班，见纪言修仍站于原地，忍不住出声唤他。
纪言修被这声唤回思绪，这才惊觉自己己经扶着墙站了许久。
他垂下眼，遏制着胸腔的痛楚，胃部的疼意却在此刻密密麻麻袭了上来。
今早未有阿怀督促，他并未用膳，此刻胃中如被只大手攥住疯狂蹂躏。
他捂着胃部踉跄后退。
险些跌倒时，好在身后一只手扶住他。
纪言修艰难转头，季砚怀正蹙眉凝着他捂在腹部的手，再次出声：“今日又未用早膳？”
纪言修喉间动了动，未及开口，季砚怀己伸手将他摁于长椅上。
“垫垫肚子。”季砚怀将干粮塞入他掌心，径首坐于他右侧，“太医前日便叮嘱过，你这胃疾不可空腹硬扛，怎又忘了？”
纪言修强抑住喉间翻涌的不适，将干粮塞入嘴中迫使自己完成吞咽，以此稍作安抚早己空瘪的胃。
胃部的绞痛在食物的强行填充下略有缓解，但胸腔那处尖锐疼痛却丝毫未减。
他下意识再次抬眸，视线穿过敞开的雕花窗棂，固执地落向甲班教室内的某个角落。
晨光正好，他清晰看到，少女此刻正捧着那精致的食盒，略一倾身凑近那银发蓝眸的少年。
她眉眼弯弯，唇角噙着明媚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正小声说着什么。
这亲昵又刺眼的一幕，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最深处。
他猛地抬手，死死摁住左胸，那里传来的窒息般的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阿修？”季砚怀眉头紧蹙，迅速伸手探向纪言修的手腕，想查探脉象。
“无事。”他垂下眼睫，强行压下那陌生却几乎将他淹没的酸楚痛意，声音嘶哑，“许是太久未用膳，今日比往常痛多了几分。”
对！
他定是被这胃疾折磨疯了，才会产生这般的错觉。
他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季砚怀的眉头并未舒展。
他的目光顺着纪言修方才失神凝望的方向，精准落在甲班教室内那笑靥如花的少女身上。
季砚怀深邃如墨的眼眸微微一凝，瞬间了然。
他蓦然想起眼前这强装镇定的少年曾攥着他的手腕，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绝望，对他说：
“阿怀，若有一日我忘了她，拜托你，定要替我护好她。”
原来如此。
即便是忘了，感受到她的疏离，也仍会感到痛吗？
可阿修，三年过去了，她好像真的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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