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修站在三步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从她的手腕扫到她的脸上，眼底翻涌沸腾，却不知是怎样的情绪。
虞星苡被这视线刺的眼疼，瘪了下嘴，低眸不去看他。
终于，纪言修开了口，“太师，够了，不过是些碎瓷片，让下人来收拾便是。”
季砚怀余光瞥了眼纪言修，却未有任何言语。
他仅是默默松了手，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
然后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最后将手帕包裹着的碎片递给了一旁的宫女。
“多谢季太师。”虞星苡站起身来，朝着纪言修和季砚怀福了福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汉明帝见季砚怀与纪言修入殿，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季爱卿来得正好，朕正为凌安学府之事发愁。”
他抬手示意二人落座，眸光在满地告老还乡的夫子身上转了转，出声继续道：
“武昭国殿下有意与虞二小姐同入学府，可众夫子皆推辞不愿教授虞二小姐，你可有什么主意？”
季砚怀抬眼看向虞星苡，后者正埋首啃着新端来的糕点，仿佛方才的闹剧与她无关。
季砚怀略一沉思，而后起身，拱手言道：“太子从明日起也将入学府听课，臣愿入学府暂代司业之职，亲自督促。”
“咳咳咳咳......”虞星苡啃着糕点的动作蓦然顿住，险些被碎屑呛到。
她不可置信抬眼，与季砚怀沉静的目光撞个正着。
季砚怀向来是那种不喜过多牵涉事务之人，行事风格一贯秉持着能简则简的原则。
现如今为何要主动接下这司业之职？
再者，自三年前与纪言修莫名断了联系后，他们明明己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为何今日又要，做那样关心她的事情？
殿内群臣也皆面面相觑，因夫子们请辞而凝滞的气氛也随着季砚怀这话骤然松动。
季砚怀是谁？
那可是连太子都能镇住的人物。
若他肯亲自坐镇学府，莫说是一个虞星苡，便是整个丁班的混世小魔王，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好！”汉明帝龙颜大悦，抚掌笑道：“季爱卿肯担此重任，朕便放心了。”
言罢，汉明帝望着殿下那些方才还闹着请辞的夫子，眼底掠过笑意，再度开口：“既如此，诸位爱卿可还有人要请辞？”
苏夫子立即起身，率先摇头如捣蒜，“不不不，季太师亲自坐镇，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授课，绝无二话。”
其余夫子闻言，也纷纷附和，生怕落后半步。
虞星苡看着方才还慌不迭要告老还乡的夫子们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抬眸看向季砚怀，却见其正端坐在席位上，垂眸饮着茶，似乎并未关注殿中之事。
汉明帝满意颔首，继而低头看向尚未从震惊走出来的虞千刀，
“虞相，你家二小姐许久未去学府，不如明日便让她随武昭殿下入学吧。”
虞千刀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他很想拒绝，毕竟自家女儿在学府里干过的那些“壮举”他比谁都清楚。
但此刻满朝文武皆在，皇上又对武昭国殿下礼遇有加，他如何能扫了圣颜？
“陛下厚爱，臣惶恐。”
虞千刀挤出笑容，转头瞪向呆站原地不知所措的虞星苡，眸中藏刀，“还不快谢过皇上和殿下？”
虞星苡嘴角抽搐。
老东西卖女儿倒是卖得干脆！
但对上老爹杀人般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行礼。
声音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嘎过去，“臣女谢陛下隆恩，谢武昭国殿下抬爱。”
漆雕言支着下颌，眼底溢满的笑意近乎要将其吞没，“虞二小姐不必客气，本殿很是期待与你同窗共读的日子。”
虞星苡：......客气你大爷！
本以为宫宴过后就能和这尊煞神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以后还要天天在学堂碰面。
虞星苡只觉眼前一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
殿外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汉明帝见众人酒足饭饱，便挥挥手示意宴散。
宫宴散场后，虞星苡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酥便要开溜，却见漆雕言缓步而来。
虞星苡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这家伙是来找她算账的。
漆雕言狭长眼眸微眯，行至她身侧后，慢慢俯身，自她耳边轻声道：“虞二小姐，朱雀楼扣鱼之仇，咱们慢慢算。”
“......”虞星苡猛打了个冷颤。
漆雕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满意地低笑了声，提步离开。
她正想吐槽，却被虞千刀拖着后颈往殿外扯去，
“诶诶诶——！爹爹，你轻点，轻点啊喂。”
......
纪言修沉下眼，毫无表情睨着被强行拖走的少女，冲身侧的季砚怀出声道：
“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女子，勾搭本宫不成，便去勾搭那武昭国殿下，你何苦对她如此好？”
季砚怀墨色眼眸染上不悦，“阿苡并非是这样的人，太子慎言。”
季砚怀在私下向来是唤他阿修的，现如今见他称自己为太子，便知他是真生气了。
纪言修也不再劝他，仅是好奇道：“你向来不愿管那般多闲事，今日为何要接下司业之位？真是为了她吗？”
季砚怀没有回答，只是顿住脚步，向来毫无波澜的墨眸一动不动看着他。
纪言修狐疑抬眸，与他的目光对上。
自幼长大,纪言修向来觉得自己对季砚怀了解够透，可如今看着他眼底不断翻涌而上的情绪，纪言修却觉得满头雾水。
就在纪言修抵不住他那目光，出声想询问之际，跟前之人却率先开了口。
“阿修，我与你的三年之期快到了。”
纪言修不解，“什么？”
凝着纪言修眼底的诧异，季砚怀深深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径首朝前走去，徒留纪言修一人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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