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美校考结束,林晚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屿。等待结果的日子,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她强迫自己投入文化课的复习,用题海战术麻痹神经,但画笔却有些提不起劲。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悄然跳到了鲜红的“100”。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在初春一个难得晴朗的下午举行。巨大的操场被高三学子填满,黑压压一片,气氛庄重而热烈。激昂的音乐,猎猎作响的彩旗,主席台上校领导慷慨激昂的动员,台下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宣誓口号,汇成一股巨大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洪流。
林晚站在文科班的方阵里,跟着人群举起右拳,喊出誓言。声音很大,心却有些空落落的。央美的结果未卜,文化课的压力如山,百日冲刺的号角吹响,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身边同学们充满斗志的脸庞,反而让她觉得有些疏离。
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人群像退潮般涌向教学楼,空气中还残留着口号声的回响和青春荷尔蒙蒸腾出的热气。
林晚没有立刻回教室。她脚步像有自己的意识,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那座己经成为城市地标的图书馆新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温暖的金光。
她刷卡进入空旷安静的大厅。傍晚时分,馆内人不多。她乘电梯首达顶层,走出电梯间,仰头。
巨大的穹顶,在自动感应的柔和灯光下,永恒流淌着那条璀璨的星辉光桥。《连接》的壮丽景象,无论看多少次,都依然令人震撼。置身其下,人显得格外渺小,却又仿佛能触摸到星辰。
林晚走到穹顶正下方,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由她亲手创造的星空。紧绷的神经,百日誓师的喧嚣,等待结果的焦灼,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宏大的景象稀释、沉淀。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力量感,从心底缓缓升起。
“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晚没有回头。这个脚步声,她太熟悉了。
顾屿辰走到她身边,同样仰起头,望着那片流淌的星穹。他没有穿校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外罩着深色针织开衫,身形挺拔,在穹顶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誓师大会……挺吵的。”他淡淡地说。
“嗯。”林晚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流连在光桥上,“有点……找不到状态。”
顾屿辰沉默片刻,目光从穹顶移向林晚的侧脸。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和微微蹙起的眉心。
“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下面吗?”他问。
林晚点头。那时这里还是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她心怀忐忑,仰望一片空白。
“你说,像夜空,等着星星落上去。”顾屿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重温一个古老的梦境。
林晚的心轻轻一颤。那么久远的一句话,他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晰。
“现在,星星落上去了。”顾屿辰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璀璨的光桥,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是你亲手放上去的。”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林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林晚,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校史长廊的墙,穹顶上的星,考卷上的分数,还有……你笔下每一道不肯妥协的线条。它们都是你的‘星星’。”
“一百天,不长,也不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足够你,再放上去很多颗星。”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落入了星辰大海。那些关于疲惫、迷茫、焦虑的情绪,在他沉静的目光和笃定的话语中,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渐渐消散。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瞬间涌上眼眶。她迅速低下头,掩饰微红的眼眶,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背包的带子。
顾屿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她站着。巨大的穹顶之下,两个少年的身影显得渺小而坚定。流淌的星辉无声地洒落在他们身上。
许久,林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熟悉的、明亮而坚定的光芒。她看向顾屿辰,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带着力量的弧度:
“嗯。一百天,足够再放上去很多颗星。”
顾屿辰看着她眼中重燃的星光,唇边也漾开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意。他微微颔首。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站在永恒流淌的星辉之下,仰望着那片由梦想、汗水、坚持和彼此扶持共同点亮的星空。一百天的倒计时己经开始,但此刻,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未来的路或许依旧荆棘密布,但有星光指引,有彼此同行,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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