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晚坐在考场里，笔尖在试卷上飞快移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最后一道大题的图形复杂得令人眼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监考老师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像敲在心上。
好不容易熬到交卷铃声响起，林晚几乎是冲出教室，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抓起书包就往老馆跑。下午的校史长廊还有关键性的基底色铺设和部分肌理打底工作，老周不在，她必须尽快赶到现场。
推开老馆走廊的门，一股浓烈的松节油和丙烯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林晚微微一愣。
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混乱并未发生。长长的走廊里，只有顾屿辰一个人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人字梯上，左手扶着梯子保持平衡，右手握着一把宽大的板刷，正沉稳而均匀地将一大片调和好的灰蓝色基底色刷上墙面。他动作流畅，覆盖均匀，完全看不出左手有伤的样子。旁边放着几桶己经调好、盖着盖子的颜料，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几处需要做特殊肌理打底的区域，己经用遮蔽胶带仔细地框出了范围。
“你……”林晚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场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原本预计需要自己来协调工人、检查材料、安排进度，没想到顾屿辰一个人全搞定了。
顾屿辰闻声停下动作，从梯子上下来，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基底色按你之前定的配方调好了，灰蓝一号和二号，比例核对过。肌理打底的区域我标出来了，材料在旁边。”他指了指角落堆放的材料，语气平静，“工人下午有其他急活，三点前能过来处理肌理部分，我跟基建的张工确认过了。”
条理清晰，安排妥当。林晚看着他被颜料溅上斑点的毛衣袖子，看着他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更在不知不觉中，分担了远超他职责范围的压力。
“谢谢。”林晚由衷地说，这两个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真诚。她迅速检查了调好的颜料和标记的区域，确认无误。“我负责西段基底色，肌理部分等工人来。”
两人没有多余的话，立刻投入工作。林晚拿起另一把板刷，站上另一架人字梯，开始刷墙。沉默在走廊里蔓延，却不再是尴尬或冰冷，而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刷子刮过墙面的声音，颜料桶偶尔的碰撞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林晚紧绷的神经在重复的体力劳动中渐渐放松，考试带来的疲惫感也慢慢消散。她偶尔瞥一眼另一端的顾屿辰，他专注而沉稳的背影，像一根定海神针，莫名地让她感到安心。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就在林晚准备下梯子换一桶新颜料时，脚下的人字梯一条腿突然打滑！她身体猛地一晃，重心瞬间失衡，手中的板刷和半桶颜料脱手飞出！
“小心！”顾屿辰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猎豹般扑了过来！顾屿辰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用自己的身体猛地撞向林晚即将倾倒的人字梯，同时伸出双臂，试图稳住她！
“砰！哗啦——！”
人字梯被撞得歪向一边，重重砸在墙面上。林晚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前扑倒，被顾屿辰伸出的手臂险险地拦腰抱住！两人一起踉跄着重重摔倒在地！
而那半桶飞出的灰蓝色颜料，如同天女散花般泼洒开来！大部分溅在了旁边的保护帆布和地面上，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如同冰冷的蓝色瀑布，无情地浇在了顾屿辰的后背和半边手臂上！
浓烈刺鼻的颜料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呃……”顾屿辰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后背和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冰凉触感，更重要的是，刚才为了稳住林晚，他的左臂在摔倒时被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刚刚愈合不久的旧伤处猛地炸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晚惊魂未定，趴在顾屿辰身上，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瞬间绷紧的肌肉。她慌忙抬起头：“顾屿辰！你怎么样？”
映入眼帘的，是顾屿辰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他左臂上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鲜红——旧伤口在剧烈的撞击下，再次崩裂了！而他崭新的浅灰色毛衣后背和右臂，己被大片粘稠的灰蓝色丙烯彻底浸透、污染，狼狈不堪。
“你的手！”林晚的声音带着惊恐，目光落在那片洇开的血迹上。
顾屿辰咬紧牙关，试图撑起身体，但左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左臂和满身的颜料，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和自嘲，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没事。你呢？有没有伤到？”
林晚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受到惊吓，毫发无伤。她看着顾屿辰惨白的脸、崩裂的伤口、还有那身被毁掉的、明显价值不菲的毛衣，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复杂的心疼猛地攫住了她。
“我没事……你……”她声音有些发颤，想伸手去扶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颜料在地面上缓缓流淌，像一条沉默的蓝色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化学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摔倒在地的两人，一个满身狼藉，一个惊魂未定，在空旷的走廊里，构成了一幅狼狈而无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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