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卖画的钱走在街上,林晚的步子都比平时大了两圈。以前路过美术用品店,她总隔着玻璃看那些进口颜料,现在终于能大大方方推门进去。挑炭笔的时候,老板拿出铁盒装的专业级炭笔,她摸了摸又放下,最后一咬牙还是买了——反正都花了,干脆一步到位。画架更讲究,带滑轮的实木款沉得要命,老板看她一个小姑娘,主动帮忙送到画室楼下。
搬进新画架那天,帆布围裙口袋里塞满了颜料管,林晚蹲在地上给画架调滑轮松紧,鼻尖都沾上了钛白颜料。江澈提着两袋矿泉水进来,看见她把新画架摆成和窗户成45度角,忍不住笑:“这是要给画架安风水位?”
“去你的!”林晚拿抹布甩他,溅起的水花在他白T恤上洇出深色痕迹,“好不容易有趁手的家伙事儿,不得好好归置?”她小心翼翼拆开颜料盒,把镉红、钴蓝、群青按冷暖色调排得整整齐齐,手指抚过金属颜料管的冰凉外壳,心里像揣着团小火苗。
收拾完天都擦黑了。江澈靠着窗台削铅笔,卷成螺旋状的木屑簌簌落在地上。林晚瘫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泡影子,突然想起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她坐起来,膝盖被水泥地硌得生疼:“学长,问你个事儿……你家里人,都支持你画画吗?”
铅笔刀“咔嗒”卡住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江澈的手僵在半空,木屑悬在指尖晃了晃才落地。他没急着回答,低头把铅笔转了个方向接着削,“沙沙”的声音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把沉默拉得老长。
“支持?”他忽然轻笑一声,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睫毛投下的阴影,“我爸说,我这拿画笔的手,还不如去数钞票。”他用铅笔尾端敲了敲窗台,“我们家开连锁超市的,从爷爷那辈就做生意。在我爸眼里,画画跟街边摆摊卖烤串没区别,都是混日子。”
林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一首觉得江澈身上有种从容劲儿,穿的白衬衫永远笔挺,连削铅笔的姿势都透着优雅。现在听他说这些,才发现原来那些平静都是磨出来的。
“他给我规划好了路。”江澈把削好的铅笔在纸上试色,铅灰在纸上拉出细细的线,“考上财经大学,读MBA,毕业回公司管采购部。去年过年,他当着全家的面,把我获奖的画稿扔进了壁炉。”他说得很平静,可林晚注意到他握笔的指节泛白,“要不是爷爷拦着……”他突然停住,喉结动了动,“就是那位捐楼的荣誉校董,这画室钥匙还是他让表哥偷偷塞给我的。”
画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颜料管滚动的声音。林晚想起顾屿辰妈妈砸画框时的样子,想起爸爸接完电话后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眶突然发烫。原来这世上,不是每个梦想都能被妥帖安放。
“你爷爷真好。”她吸了吸鼻子,抓起块抹布假装擦画架,“要是没他……”
“所以你千万别放弃。”江澈突然转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知道吗?那天看你在画室改《破茧》,画到凌晨三点都不困,我就觉得特别羡慕。”他把铅笔在掌心转了转,“这种为了喜欢的事儿拼尽全力的劲儿,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画纸,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窗外路灯下的梧桐树,歪斜的光影里似乎藏着风的形状。“现在能偷摸着画画,听着铅笔擦过纸面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小时候偷吃糖。”他笑着摇头,声音里带着点苦涩的温柔,“甜一会儿是一会儿。”
林晚凑近去看那幅即兴速写,路灯晕开的光斑像滴在宣纸上的水彩。她突然觉得,这个总带着温和笑容的学长,肩膀上原来扛着这么沉的东西。
“学长!”她猛地站起来,帆布围裙上的颜料蹭到江澈袖口,“我们说好的,要气死那些不懂的人!”她抓起一支炭笔,在纸上重重写下“自由”两个字,笔画被压得断裂又重叠,“等我开画展那天,第一个请你!”
江澈伸手揉乱她的发梢,铅笔灰落在她头顶:“说好了,到时候我带着爷爷来看。”窗外的夜风灌进画室,吹得颜料管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谁在远处摇响了一串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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