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从宾馆出来后，首接回了屠公馆。
这座公馆是江城最具特色的巴洛克风格建筑。
迷梦般的彩色玻璃和华丽繁复的马赛克拼贴画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可说是穷奢极侈。
任川拎着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进公馆。
一早守候在门口的佣人连忙上前迎接。
“少爷，您回来啦。夫人今晚在外宴请，要晚回来，让您自己用晚餐。
您看……”
任川抬手打断佣人的话：
“别麻烦了，随便做点，我在书房吃。”
说完，不等佣人回应，任川快步走向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两面墙的书柜里堆满了各种书，看陈色都有九成新。
但有一个书柜上了锁，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珍贵的孤本。
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黑板。
任川脱下外套，取下枪套，将公文包里的文件翻了出来。
依照着各种口供，在黑板上做出了一个导图。
他双手抱胸，看着导图发呆。
那些他曾经在小说里写过的无数桥段纷纷涌现在脑海中。
就像是厨子做菜，清楚每一种食材和调料，将他们排列组合起来，就能成为一道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
任川此刻则更像是一名老饕，正在品味一盘美食，同时逆向找出这盘菜所用到的食材、调料和烹饪手法。
忽然，敲门声传来，任川头也不回说了声：
“进来。”
“少爷，请用餐。”
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任川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他猛地转头，只见一名短发少女，穿着英式黑色女仆裙，系着白色的围裙。
扣紧的领口让她修长的脖颈更显纤细，黑色的服饰更衬出她白皙的皮肤。
一双灵动的大眼正注视着他，眼神中满是惊诧和疑问。
两人不约而同地奇道：
“怎么是你！？”
任川怎么也没有想到，给他端来晚餐的女仆竟然是莫娇。
她那狗啃的短发今天看起来很整齐，应该是修剪过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该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任川拧着眉毛，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莫娇。
莫娇抿起嘴角，剜了他一眼道：
“我需要工作才能养活一家三口人。
我做帮佣的，当然是哪家给钱高，条件好，就去哪家了。
再说了，这家主人不是姓屠吗？”
合着她不爱看报纸啊？
屠公馆这么有名，报纸杂志都登了无数遍，照片也随处可见。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莫娇也不知道他就是女首富的儿子。
这倒是和另一个莫娇很像，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旁的一点不关心。
任川耸耸肩道：
“是啊，这公馆是我母亲出钱修的，她叫屠泳茗，这里自然就是屠公馆啊。”
莫娇恍然大悟，抬眼瞥见黑板上贴着的各种照片和资料，不由自主朝黑板走了两步。
忽然察觉到任川注视她的目光，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想要退出书房。
任川想起昨日她对自己的一番分析，是个细致且条理清晰的人，叫住她道：
“没事，你看吧，不过不能对外说。
看完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说完他自顾自地吃饭，不时偷偷瞄一眼莫娇。
真像！可真是太像了！那转住的模样真是丝毫不差。
但是她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人，首先年纪就对不上。
即便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止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莫娇领犹豫片刻，没能抗住好奇心，走近黑板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喃喃自语：
“原来乔老板是在跟日本人做生意呀！
乔夫人和那个男明星在一起了啊？难怪她那阵子心情那么好。
乔老板打算从那部电影里撤资，可是看他的经营状况并没有遇到资金问题。
如此看来，乔老板多半是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气得想要撤资吧？
那也就是说，乔老板很可能是在我离开后，跟夫人起了争执。
夫人把他杀了。
可是，不对呀，家中夫人喜欢的衣服、包包、鞋子都在。
乔老板是被夹竹桃提炼出来的毒药所杀。
如果夫人有预谋要杀害乔老板，那她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提前收拾好，没理由会留下那些东西。”
任川边吃边听着莫娇的分析，问道：
“所以呢？”
莫娇盯着黑板，摸着后脖颈，慢吞吞地说道：
“所以，很可能是别的人杀害了乔老板，掳走了夫人。
制造出夫人杀害乔老板，然后畏罪潜逃的假象。”
对于她的分析和结论，任川觉得很有道理，随即追问道：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
莫娇转身看向任川，见他神情认真，没有戏谑之色，这才说道：
“夫人让我买夹竹桃是三天前，乔老板打算撤资也是三天前。
乔老板撤资后，对电影公司的影响肯定很大，最起码这片儿有可能就拍不下去了。
片子拍不下去，这片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会丢了饭碗。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说服夫人买夹竹桃，又跟影片有关的人，只有一个。”
任川淡淡地接过她的话茬说道：
“赵岚，可是，根据他的口供，他并没有时间作案。”
莫娇指着黑板说道：
“从他的口供来看，那天他离开片场就首接回家了。
回家后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给他作证。”
任川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黑板旁说道：
“他开车回家的，他的邻居可以证明。”
莫娇此时精神投入在案件上，完全忘了自己是女仆的身份，仰着脖子跟任川争论起来：
“你回家之后就不能再出门了吗？”
“可是邻居之后并没有听到他开车出门呀。”
“出门非得开车吗？”
任川一愣，心道：可惜自己没法告诉她，自己知道赵岚有说谎，她不知道才会误判，于是讪笑道：
“看来你认定赵岚是凶手啰？”
“起码现在他的嫌疑最大。”
莫娇斩钉截铁地说道。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任川接起电话。
“喂，阿发……好，你们马上前去，我随后就到。”
任川挂上电话，抓起枪套和外套走，走到门口，忽然回身道：
“你刚才的推理很可能是正确的，跟踪赵岚的人发现，他去了城郊一处宅院，那里是他前阵子租下来的。”
任川放下碗筷，抓起外套和枪套匆匆跑了出去。
江城——城郊。
宅院老旧，破损的门窗和斑驳的墙面，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模样。
宅院西周是大片的荒地，很远才能看见一栋房子。
三辆巡铺房的轿车载着一群警察来到了宅院外，紧接着迅速把宅院包围。
任川驱车赶到，冲等在门口的阿发等人做了个手势。
众人会意，立刻上前敲门。
半晌无人应门，首接破门而入。
院内长着荒草，满地灰尘落叶与墙角的蜘蛛网，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地上灰尘很厚，任川发现灰尘上留下了虚浮的脚印。
顺着脚印，众人来到了一个书架外，脚印在这里消失了。
任川蹲在地上，用手电仔细查看，有一个脚印只有前脚掌，一个脚印只有后脚掌。
就算有人走到这个书架前拿书，也不可能是这个角度和距离。
据此，任川怀疑此地有暗门。
几名警员上前试图挪动书架，但书架纹丝不动。
任川挥了挥手，说道：
“蛮力搬不动，那就一定是有机关，大家伙找找。”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找机关，不过都是毫无头绪地满屋子乱翻。
任川发现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有积灰，唯独一本《营造法式》比其它的书都干净。
难道这本书就是机关？
任川好奇地想要抽出这本书，但是根本拿不动。
用力往外拉，忽然听到咔哒一声响，随即传来锁链声。
书柜随着各种声音缓缓转动，露出了一段往下的楼梯。
与此同时，一声声哽咽又带着哭腔的嘶吼声传来。
“救命！救命！救命……”
是女人的声音！
任川拔出手枪，打开手电筒，带头冲了下去。
阿发等人见状，也纷纷拔枪跟了下去。
越往下走，刺鼻的臭气和血腥味越重。
女人哭泣抽噎的声音，加上因为挣扎而发出的铁链碰撞声，让人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以前在学校里也和人去玩过密室逃脱，任川自认是胆大的那一个。
但如今当真处在这样真实的环境里，面对未知的情况，他也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心脏在胸腔中狂跳。
终于来到楼梯的尽头，里面漆黑一片。
任川的手电乱晃，光柱扫到了一个被铁链拴着的女人。
她身穿污糟旗袍，披头散发的模样充满了鬼魅的气息。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光源，抬头迎向光柱，哑声道：
“救命……”
手电筒的圆形光环照在女人的脸上，任川看出这个女人正是失踪了的乔夫人——柳燕。
柳燕的身上和双手满是鲜血，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犹如一幅被雨淋湿后的水粉画，五颜六色又乱七八。
在离她不远的地上，一名男子面朝下趴着，身下是殷红的鲜血。
不知是谁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房间里泛黄的钨丝灯泡亮了起来。
阿发和几名警察将地上的男子翻过来，发现他竟然就是赵岚。
赵岚的胸口插着一把厨房用的长刃刀，衣服上还有几处窟窿。
不难猜想，前面几刀未能命中要害，最后一刀刺在了心脏上才算了结。
一名警察从赵岚的身上找到了一把钥匙，那把钥匙刚好可以打开柳燕脚上的铁链。
阿发极力安慰着柳燕，柳燕在极度惊恐后看到警察，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瞬间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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