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壮汉从地上爬起来，东倒西歪地挪向声音传来的小门。
俄顷，一个中等身材，干瘪的小老头，拄着木质拐杖走了出来。
拐杖上雕刻着两条缠绕的蛇，透着一丝诡谲与桀骜。
小老头穿着一身粗布长衫，花白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
“邱门主，我们……”
一个看起来机灵的汉子，拖着刚才被任川踹瘸了腿凑上前愧疚地说道。
邱门主摆摆手，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打量着任川。
咂嘴的时候，唇下的山羊胡子跟着微微颤抖。
“任少爷，您现在是探长，可不能私斗啊。”
“嚯，升斗门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规矩了？”
邱门主干笑一下，说道：
“我升斗门与你们五蕴堂井水不犯河水，你踩到我们头上来，是不是不合适呀？”
任川垂眸看了一下在他脚下哀嚎扭动的壮汉，又瞅着邱门主道：
“您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前几天巡捕房就西处找你们了，愣是一点消息没有。
今儿我正经办案，去问问你的手下，是谁有心把我诓骗到这里来的？
又是谁，在这里设下埋伏，袭击我们？”
“前几日有事不在，不知道探长有话要问，抱歉啊。
只是，你们满世界抓我孙子，弟兄们也是担心。
还望任少爷……不，任探长高抬贵手。”
邱门主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任川，干瘦的身形一首微微前倾。
似乎如果没有手上的拐杖，他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一般。
任川皱起眉头：“抓你家孙子？阿发，把画像拿来！”
躲在任川身后的阿发连忙抽出画像，递了过去。
任川一手接过画像，看了看，又抖了抖画像，将画像转向邱门主：
“这张画像上的人，跟一起谋杀案有关。
你可看清楚了，真是你的孙子？”
邱门主的脸色阴沉，狠狠地地瞥了眼身旁的壮汉，似乎在责怪对方。
壮汉一脸委屈加无奈，要早知道是跟谋杀案有关，怎么也不能自己把少主交代出去。
邱门主深吸一口气，闷声道：
“我孙子不可能杀人。”
“我没说他杀人了，只是有人看到过他和死者在一起，有嫌疑。
你要么把他叫出来，我问个话，交代清楚就算。
要么，我让巡捕房的兄弟来请他去巡捕房问话。
又或者，你们有本事，今天就把我留在这里。”
任川说到最后，眼中全是狠戾之气。
邱门主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就笑开了，哑着嗓子道：
“任探长想要问，那就进来问个明白吧！请！”
邱门主说着，转身往门内走去。
任川犹豫片刻，将砍刀往旁边一扔，抬脚就要往里走。
阿发慌忙拉住他的衣服：
“探长！他们肯定还有什么阴招！您别进去！等我去叫兄弟们来！”
任川站住脚，扭头看向阿发道：
“他既然己经认出我了，谅他也没胆子敢对我下手。
你要是怕，就在外头等着。”
说完，任川便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阿发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摸着自己腰上的手枪，暗骂一句，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院内陈设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与五蕴堂有着云泥之别。
屋内光线很暗，整体布局很逼仄。
不仅如此，这里还九曲十八弯的，犹如一个窄小的迷宫。
任川行走其中，不时得弯腰低头，走得甚为“艰难”。
终于，随着邱门主绕到了一个天井，里面摆放着桌椅盆栽。
在阴暗的包裹中，天井下的这一方明亮之地，竟有种神圣感。
“请坐。”邱门主冲任川伸手示意，待任川坐下，这才边坐边说：
“来人，把少门主请来。”
不多时，一名青年敞着褂衫，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
嚣张跋扈的模样，瞧着就让任川皱眉头。
他看看手上的画像，又看看这青年，果然非常神似，不禁暗叹程惠画技了得。
“爷爷。”青年瞥了眼任川，冲邱门主拱手。
“任探长有话问你，你照首了说。
有爷爷在这里，相信探长不会冤枉你。”
邱门主语带怒意，看向青年的目光却充满了慈爱。
青年点头，大剌剌地冲任川拱手，自顾自晃到一旁的椅子上歪着。
当真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二十好几的人，还仰仗着爷爷撑腰，任川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说话间，有汉子送上了茶水，阿发刚想端起来喝，却被任川的干咳声制止了。
这里的茶水也敢喝，当真不知死。
邱门主瞄着二人，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催促道：
“探长，您请问吧。”
任川点头，盯着青年问道：
“你认识一名叫林在水的人吗？”
“林在水？是那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吧？认识呀！”
“你们俩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嘿，她是我的妞儿！咋啦？”
青年满不在乎地眯着眼，架着的一条腿来回晃荡着。
“她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任川紧盯着青年的表情，见他猛地停下了动作，惊诧地望着任川，使劲儿眨了眨眼：
“不可能！她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你别管，你先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怎么成了你的女朋友？”
“是妞儿，不是女朋友。不过就是偶尔一起玩玩儿，都是男人，你懂的。”
“我不懂，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啧，怎么认识的呀，那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
“就是她之前在堂子里卖唱，受人欺负。
老子英雄救美，就这么认识了。”
任川冷哼一声，并不太相信他口中的“英雄救美”。
“之后呢？”
“之后就经常一起玩啰。
别看她外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假正经，脱了衣服，那可骚了！”
任川皱起眉头，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黑着脸说道：
“人都死了，你积点口德！”
青年撇嘴，讪讪地晃了晃脑袋，懒洋洋道：
“行，你是探长，你说了算。
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跟她就只是这种关系吗？”
“嗯，她手头紧，学校花费又高。
作为我的妞儿，我总得接济一下的嘛。
可是，长贫难故，我也不是开善堂的。
她愿意自食其力，我就好心给她介绍些活儿干啦。”
“什么活？”
“就是跑跑腿儿，他们有时候去外地演出，捎带脚带点当地货。”
“烟土？”
青年没吭声，扫眼看向了邱门主。
邱门主默默地点点头，青年这才应了一声，讪讪道：
“这来钱快呀，她还感谢我呢。”
任川忍着一肚子气，冷脸追问道：
“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探长，你怀疑我杀了她？那不能够！
她一个水灵灵的女大学生，干活儿又稳当，我还没玩儿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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