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看谁来了！”
东子人还没到门口，就高声喊了一句。
三人鱼贯而入，坐在书桌后的任宏图慢吞吞放下茶盅。
抬眼看到任川的瞬间，他身形凝滞片刻，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任宏图长身而起，五十出头的年纪，壮实的身形丝毫不输年轻人。
他比任川略矮些，穿着黑色长衫和丝绒马褂。
衣襟上挂着一根金链子，一头连着一只怀表。
他鬓角染霜，两道剑眉斜飞向上，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些许细纹。
一双丹凤眼精光内敛，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瞧着没有丝毫暮气。
像一柄藏于华丽剑鞘中的利刃，看着雅致，一旦出鞘则锋芒毕露。
“臭小子，你还知道来看你爹啊！”
任宏图声如洪钟，两步迈到任川面前，劈手就朝他面门打去。
任川灵巧地闪身躲过，任宏图的第二招又攻了上来。
父子俩在狭小的书房内，不过转瞬间，便走了几个来回，谁也制伏不了谁。
一旁的阿发看得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局促地看向东子。
东子一脸笑意，凑在他耳畔悄声道：
“没事儿，他们就这样。”
“我只是没想到，探长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开玩笑，我家少爷打小就有名师教导。
内外兼修，等闲十来个人都近不了身。”
阿发不疑有他，连连点头，满是赞叹。
任川感到任宏图气息不稳，怕他伤着，故意卖了个空档给他，让他擒了自己。
任宏图撇着嘴，甩开任川，嘟哝道：
“你爹我还用你让？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任宏图说着，冲东子挥挥手。
东子拉着阿发便退了出去。
父子俩各自落座，任川给任宏图斟茶，慢声道：
“昨天死了个女记者，这事儿您知道吧？”
任宏图点头嗯了一声，斜眼瞅着任川。
任川干咳两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来就是想问问，咱们五蕴堂有帮着运烟土吗？”
“哼！你爹我最恨的就是那帮子倒腾烟土的人！
要让我知道手下有人干这个，我跺了他的脚！”
“您别激动，没有那就最好。
那您能不能让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那些私运烟土的人？
再看看这些人里，有谁见过江映愁干这事儿的。”
“好，这事儿容易，回头我就让他们去查。”
任宏图说完，沉吟片刻，低眉垂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妈最近咋样？”
“我不知道。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掺合。”
“你这个臭小子！有事儿就来找你爹，没事就跟你妈！”
“您这儿老二老三老西的一大堆人伺候着，我总不能让我妈一个人孤零零的吧？”
任宏图一时语塞，老脸憋得通红，气鼓鼓地推搡着任川，连声道：
“滚滚滚！的活儿去！
你小子最好赶紧找到凶手！老子我丢不起脸！”
任川讪笑着起身往外走，任宏图跟在他身后，幽幽道：
“你仔细着点！没事儿过来吃饭！照顾好你妈！”
任川扭头冲任宏图挥挥手，说了声“知道了”，便叫上阿发离开了五蕴堂。
轿车内。
阿发一面开车一面兴奋地跟任川聊天。
任川双手抱胸，闭目思索着案情，没有搭理他。
“探长！我刚刚听东子哥说，你们五蕴堂还给发饷银的啊！
诶，您说，能不能把我兄弟介绍过去呀？”
“别烦，你好好开车。”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先去趟赌馆，再去趟烟馆。”
“好嘞！”
奇胜赌坊。
白天的赌坊远没有晚上热闹，室内一股子汗味酒味烟草的臭气再揉和了一些花露水的香气。
进屋的刹那，任川不由得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小喽啰一瞧任川那身高，不用看脸，便知是昨晚的探长。
一面高喊着“老大”，一面把任川和阿发迎进了雅间。
一门之隔便是天壤地别，雅间里馨香扑鼻，雕花窗半敞，微风徐徐摇得纱幔翩翩起舞。
蒋老二边穿衣服边走了进来，瞧见任川的瞬间脸上便笑开了花。
任川开门见山地问道：
“来你们这里赌钱的人，有抽大烟的吧？”
“有啊！怎么，伍少爷您也好这个？”
“你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私运烟土的门路，顺便再问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女的。”
任川说着，把江映愁的照片给了蒋老二。
蒋老二接过照片瞧了瞧，小心翼翼地收进衣兜里，拍着胸脯道：
“任少爷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行，有了消息首接打电话。”
任川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蒋老二。
蒋老二乐呵呵地接下了。
能给五蕴堂的少爷办事儿，这份人情迟早能用得上！
福寿烟馆。
阿发上前拍门，老板瞧见是昨儿晚上的巡捕，脸色甚是难看。
无奈开门，苦着脸问道：
“二位长官，怎么又来啊？”
任川这回没有进屋，站在院子里问道：
“你们开烟馆想要多赚点，怎么着也有些私货吧？”
老板嘴角抽搐了一下，讪笑道：
“没有，肯定没有！我们可是合法的！有执照的！
税也是按时缴了的！不信，我拿给您看！”
老板说着，转身要进去拿，被任川一把拎住衣领给转了回来。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来又不是为了查你贩私，只是事关人命，你给我老实说。
要不然，我可就公事公办了啊！”
任川特意把“公事公办”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听得老板又是一哆嗦。
“长官，我……好吧，是，偶尔，偶尔也收点。”
“你都跟谁拿？是有固定的，还是零散的？
那个王长里是不是有给你们带私货？”
老板一面用袖口抹了抹额头，一面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个王长里，我真也就那晚第一次见，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的。
至于说收货嘛，我们也怕买到假的，所以，一般私自拿来烟馆卖的，我们不收。
平时，我们偶尔会跟升斗门的人拿货。”
任川皱起了眉头：
“升斗门的人不是尽干些偷鸡摸狗、骗神骗鬼的勾当吗？
如今真是出息了，连烟土也敢倒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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