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龚漱石替两位弟子回答道。
卢景舟和钟有汜两人自也没有反驳。
西人先来到了卢景舟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檀木香，墙上挂着写意山水和草书以及几张古琴，一旁还有琴盒，也不知里面是否装了琴。
“你一个人弹得了这么些个琴？”
阿发好奇地问道。
卢景舟腼腆地笑了笑：“弹琴的人好琴，也是常事。家师也有数张琴呢。”
任川垂眸，注意到他的手上有明显的勒痕。再看钟有汜，他的手上也有。
“你们俩手上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钟有汜不耐烦地回道：
“琴弦坏了，换琴弦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有什么奇怪的？”
任川盯着他看，居然说的是实话。
卢景舟配合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他不说话，测谎系统就没有反应。
任川盯着他问道：
“你呢？也是换琴弦弄伤的？”
“是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是实话。
任川挠头：“换下来的琴弦呢？”
“没用就扔了啊，谁还留着？”
钟有汜不悦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任川讪笑，装作没看见，继续打量房间。
窗边摆放着书桌，桌上还有摊开的书，左手边是一盏落地灯。
若是晚间卢景舟在这里读书，影子便会投影在窗户上。
屋内一切陈设都非常整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任川扭头看向钟有汜问道：
“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影子在窗户上？”
钟有汜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任川，不耐烦地点头：
“当然。”
任川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弯腰走出卢景舟的房间，指着西厢房道：
“你的房间就在那边是吧？”
钟有汜一脸的不情愿，还是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相较于卢景舟的房间，钟有汜的房间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椅子和床上都有他的衣服，墙上贴着的不是山水画，而是电影海报。
琴桌上放着一张琴，看起来是屋内最干净的一样东西。
房间里没有焚香，有种很淳朴的人类气息。
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小物件，琳琅满目，扫眼瞧过去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赌场的码子。
几本书和一些杂志报纸胡乱堆在书架上。
任川拿起来瞧了瞧，有《天演论》、《战争与和平》、《苦闷的象征》等书。
杂志有《小说月报》、《新青年》、《良友》等。
“嘿，你的东西还挺杂的啊。”
任川将书放回原处，好奇他跟自己的师兄与师父实在不像一路人。
平日里保持恭顺的模样，应该挺辛苦。
钟有汜不以为然地牵了下嘴角：
“我这个人，就喜欢什么都知道点。
我不想当什么大家，我就当个杂家便好。”
卢景舟看向钟有汜的眼神带着爱护的笑容：
“有汜就是有着这么股子浑然天成的劲儿，所以才能在我们这一众师兄弟里出类拔萃呀。”
“师兄你别取笑我了，还出类拔萃呢，现下不就被小师弟给比下去了？”
钟有汜满不在乎地大笑两声，笑声中带着自嘲的意味。
任川转了一圈，也没有特别的发现，跟着又问道：
“你们确定王长里说是要回家的吗？”
卢景舟看了看钟有汜，又看向任川道：
“晚饭后，长里是这么跟我们说的，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回家，这我们可就不得而知了。”
钟有汜随声附和：“没错，是这么个理儿。”
任川讪讪地点点头，挥挥手说道：
“行，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华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见任川和阿发准备离开，连忙挽留道：
“家中己经备下晚膳，还望二位赏脸……”
“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今日就不留了，替我们谢谢龚先生的邀请。”
说完，任川和阿发快步走出了希音斋。
回到巡捕房的办公室，任川没有开灯，倒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照进来的灯光。
王长里，这个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两个师兄都有说谎，所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绪尚未展开，电话铃响了起来。
任川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迅速起身走去接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母亲屠泳茗的声音：
“我找任探长。”
“妈，找我啥事儿啊？”
“你啥时候回来呀？欧教授的女儿留洋回来了，人家等会就要来家里看你。”
“啊？她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好看，让她看你就行。”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哎呀，妈，我现在有个大案子，这两天我可能都不回去了。”
“哦……那，那好吧，那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过去。”
“用不着……”
“行，就这么说定了。”
屠泳茗自说自话地挂断了电话，任川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任川忽然想到了什么。
“阿发！阿发！”
任川一个转身，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办公室。
“探长！什么事！”
阿发边戴帽子边快速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走，咱们再去一趟希音斋。”
“啊？还去呀？”
“不是去找他们，是看一下，从希音堂走到栗木巷这段路上有没有什么人看到过王长里。
他背着一张古琴，照片又上过报纸，说不定有人能认出他来！”
阿发连忙应了一声，一溜小跑跟着任川上了车。
两人开车到达希音斋的时候己经八点过了。
阿发按照任川的指示下了车，一路沿着有灯的路往栗木巷的方向走。
任川开着，缓缓地跟在他的身侧。
两人都左右张望着，看看是否有开着店铺或者小摊。
就如钟有汜所说，这里很僻静，一路上也没碰上几个人。
每见到一个摆摊的人，阿发就拿着印有王长里照片的报纸去询问对方是否有见过这个人。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任何结果。
走到第三个路口的时候，一栋三层高的公寓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公寓面向小巷的门上挂着个醒目的灯牌。
灯牌上写着“浮香馆”，红色的招牌在夜幕里心跳。
一名穿着高开叉紧身旗袍的女子娉婷地从里面走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象牙烟嘴，细长的香烟火头，随着她的吮吸明灭不定。
她甩了甩波浪长发，瞧见东张西望的阿发，咳嗽一声，捏着嗓子道：
“小哥儿，是来找人的吗？”
她边说边扭动着水蛇腰，如梦般随着高跟鞋的咔哒声摇到了阿发的面前。
女人风情万种，阿发瞧得双眼发首，扯了扯领口，喉头一滚，结巴道：
“啊，找，找人。”
女子弯起媚眼，娇声道：
“那您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人可多了，胖的、瘦的、年轻的、漂亮的……”
说着，女子伸手搭在了阿发的胳膊上，带着浓厚的脂粉香混合着淡淡的烟气。
阿发回过神来，连忙拉开女子的手，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报纸递给女子：
“不是，我是真找人。
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女子瞬间冷了脸：“没见过。”
说完，扭头就走。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及回头，就见一张花花绿绿的钞票自上而下悬在了她眼前。
女子一愣，刚想要伸手去拿，钞票却又“飞了”起来。
女子追着钞票转了个身，就见到一个如山的身影。
灯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深邃。
女子瞬间露出了妩媚的笑容，歪头抽了口烟，挑逗地向那张俊脸吐出一口白烟。
任川用钞票隔开了她喷来的烟，眯起眼睛睨着她问道：
“报纸上的那人，你见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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