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理推了推眼镜，缓缓说道：
“嗯，确定。这夹竹桃的毒属于强心苷类物质，对血管、心脏、肝脏等都有影响。
通常高浓度的夹竹桃毒，3克就能要人性命。
一片夹竹桃的树叶就能杀死一名婴儿。
其实，除了夹竹桃，像是滴水观音、绿箩、郁金香等等植物，都有一定的毒性。”
姜理背着手，来回踱步，像是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课的老师。
任川见他滔滔不绝，连忙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个死者身上没有别的伤痕了吗？”
“没有。”
“对了，现场的酒和酒杯里有毒吗？”
“酒瓶里没有，酒杯里有。”
“嗯……好，辛苦了！”
任川用手上的卷宗拍了拍姜理的肩头，转身便匆匆离开了验尸房。
姜理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又坐回了桌前继续他的实验。
任川走出验尸房，碰上阿发跑来找他。
“探长，您让带回来的酒杯碎片我们拼了下，发现碎片多了。”
“嗯，那也就是说，当时是有人在和乔老板一起喝酒。
但是那人不想被人发现，在酒杯摔碎后，拣走了部分碎片。”
阿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这有啥用？”
“让他们查查碎片上的指纹，然后你跟我一起去趟乔兴的洋行。”
***
达利洋行。
洋行内的职员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模样，一个个都在为将来担忧。
西十出头的曹经理眼袋厚重得像鱼眼，焦黄的手指间夹着香烟，正对着电话的话筒怒斥：
“货款己经打给你们了！你们还不发货！
老板不在了，老板娘还在啊！”
职员们见怪不惊，各自埋头忙着手里的活。
任川和阿发穿着制服走进了洋行，阿发扫视了一下办公室，高声喊道：
“谁是管事儿的？”
曹经理从隔断后探出头，瞧见是巡捕，连忙挂断电话，匆匆迎了出来。
他一面将二人引到会客室，一面招呼人送来茶水。
“二位长官可是为了乔老板的事情来的？
之前你们己经有人来问过话了呀。”
“问过就不能再问啦？”
阿发眼珠子一瞪，吓得曹经理咽了口唾沫，赔着笑，连声说“能”。
“你们乔老板打算建药厂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其实不是建厂，是想要收购一家药厂。
只是嘛，价格还没有谈拢，乔老板就出了意外。
唉，真是……乔老板一不在，我们这个洋行怕是也经营不下去了。
现在这个世道，这找工作也是不容易的呀！往后日子可咋过呀！”
曹经理说着，习惯性抽出香烟，散给两人，自己又点了一根。
升腾的烟雾没能带走他的烦恼，他看起来更加愁眉苦脸。
阿发深以为是地点点头，带入一下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
任川皱起眉头，沉声道：
“乔老板在出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曹经理使劲儿吸了两口烟，翻着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在脑海中极力思索了半晌。
“嗯……最近，杜律师经常来找乔老板。
每次都关门关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不是说打算收购制药厂吗？跟律师聊一下转让合同很正常吧。”
曹经理转动眼球，有些神经质地扫了眼任川和阿发，压低嗓门儿说道：
“谁说不是呢！聊个合同，至于这么小心吗？
不至于！”曹经理自问自答，接着又狠狠地深吸了一口烟：
“所以，我觉得他们并不是在聊合同的事情。”
任川瞧着曹经理吸烟，不自觉地跟着他憋了一口气，听他说完后，身子往前凑了凑：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情？”
“我觉得呀，多半是跟他老婆的事情。
乔夫人，您知道吧，她跟那个电影明星的事情，哎哟，我们公司的人都知道。
哪个男人受得了老婆送的绿帽子呀？
只是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那个女人是有点脑子和手腕的，跟乔老板要了不少东西。
公司的股份啦，地产啦，什么的，哎哟，那乔老板是真舍得。
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嘛。
哎呀……乔老板也是要面子的嘛。
虽然大家都能猜到，但只要窗户纸没捅破，那都能糊弄过去的嘛。
所以呀，那个杜律师来跟乔老板聊这个事情的时候，就搞得神神秘秘的。”
听到曹经理的讲述，任川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屠泳茗夫妇，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爹妈。
虽然情况各不相同，但总归是劳燕分飞，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到底也是意难平。
想到这里，深有同感的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从达利洋行出来，任川和阿发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友邦律师事务所。
杜律师西十多岁的年纪，唇上的胡须精心修剪成八字，西装革履。
头发有些谢顶，贴着头皮梳得纹丝不乱。
五官深邃，看起来有些异域模样。
要不是他开口就是流利且地道的当地话，任川和阿发还真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呢。
办公室虽然拥挤但却很整洁，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唯独门边有个旅行箱显得有些突兀。
“杜律师这是要准备去旅行？”
“恰恰相反，我刚刚出差回来。
一回来，就听说了乔老板被害的事情，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杜律师语调惋惜，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倒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杜律师没有去见乔老板的夫人吗？”
“我是准备去的，只是手上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杜律师说着，指了指桌上堆着卷宗。
“杜律师跟乔夫人认识多久了？”
“乔老板结婚前一个月，他带着乔夫人来我这里，委托我办理了几处房产过户和公司股权的事宜。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乔夫人，之后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我见过一次。
再往后，我与乔夫人便没有什么交集了。”
杜律师掰着手指头数着，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对乔夫人的印象如何？”
任川环顾着杜律师的办公室，漫不经心地问道。
“年轻，漂亮，善交际，喜欢热闹。”
杜律师惜字如金，盯着任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悦。
“乔老板要跟她离婚，有这回事儿吗？”
“有。”
“你有什么看法？”
“我只是个律师，客户提出要求，我尽力满足。
至于客户的私生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乔老板有什么要求？”
“尽量减少离婚对他造成的财产损失。”
“这事儿乔夫人知道吗？”
“我不清楚，她没有来找过我。”
任川点点头，起身晃到杜律师身旁：
“那现在，乔老板死了，是不是所有的财产都归乔夫人了？”
“是的。虽然乔老板没有立遗嘱，但是他也没有任何亲属。
而且，他也没和乔夫人离婚，所以，现在他名下的资产都应由乔夫人继承。”
说到这里，杜律师忽然皱了下眉，转瞬又恢复了之前的扑克脸。
任川瞄着他的脸，意味深长地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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