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猛地睁开眼,帐顶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逐渐清晰。
天快亮了。
身侧的谢瑜依旧在昏睡,呼吸深长。
可方才,她确信自己看到了,他搭在被沿上的手指,极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她立刻起身,俯身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手腕却被一只冰冷但有力的手抓住了。
谢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凤眸在昏暗的油灯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暴戾,只剩下一种沉沉的、探究的意味。
帐内很静,熏香燃尽,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醒了?”苏棠开口,一夜未眠,嗓音沙哑得厉害。
她没有抽回手,顺势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谢瑜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没有躲闪。
“不烧了,看来没有发炎。”
苏棠放下心来,收回手,“伤口还疼吗?”
他没有回答,视线落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又扫过她眉宇间尚未散尽的疲惫。
沉默在帐内蔓延。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片刻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用一种低沉到近乎沙哑的声音问:
“你可有受伤?”
苏棠准备去拿药箱的手顿在半空。
她设想过他醒来后的无数种可能。
她以为他醒来后,会像往常一样,或冷漠,或暴躁,或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救治。
她甚至想好了说辞,如何用这次的救命之恩,为自己换取更多的好处。
可他问的却是,你可有受伤?
那支箭,是为她而来。
他用身体挡住,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关心她这个“罪魁祸首”。
苏棠张了张嘴,忽然发现那些准备好的、精于计算的说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那双过于认真的眼睛,那道坚固的、只为求生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这句简单的话,再次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那缝隙里渗出来,让她有些无措。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整理着药箱,声音很轻:“我没事。殿下吉人天相,福大命大。”
这句恭维话说得干巴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
谢瑜却仿佛没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自然,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眼神暗了暗。
“林安。”他忽然扬声道。
守在帐外的林安几乎是滚着冲了进来,看到睁开眼的谢瑜,声音都劈了叉:“殿下!您醒了!”
“传孤的命令。”
谢瑜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苏副院长可全权处理军中所有医疗事宜,所有军医、医女,皆归其调遣。”
“另,拨一辆补给车,专门装载药材,由苏副院长支配。再调一拨暗卫,贴身护卫苏副院长安全。她的命令,等同孤令。”
林安彻底呆住,随即是狂喜,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同样怔住的苏棠,躬身领命:“是!属下遵命!”
苏棠也愣住了,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谢瑜。
他这是……
谢瑜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是一首嫌药材不够,人手不足么。”
他淡淡道,“孤给你。你要的,孤都给你。只要……你能让孤好好活着,也让你自己,好好活着。”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苏棠的心湖,激起千层涟漪。
谢瑜的命令,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
如果说之前,将士们对苏棠是敬畏和感激,那么现在,这种情绪里又多了一丝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意味。
太子殿下为了救苏副院长,不惜以身挡箭。
醒来之后,非但没有追究刺杀因她而起,反而给了她如此之大的权力和荣宠。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看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听说了吗?殿下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苏副院长有没有受伤!”
“何止啊!我听林安统领身边的亲卫说,殿下把自己的亲卫队都拨了一半给苏副院长,还说苏副院长的命令,就等同于他的命令!”
“我的天爷!这哪是副院长,这简首就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啊!”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不过……你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你们没发现吗?只要苏副院长在,殿下的脸色都好看几分。以前咱们靠近主帐三尺都觉得腿肚子发软,现在啊,平和多了。”
“何止平和,我昨天还看见殿下在跟苏副院长说话时,笑了!虽然就一下下,但我看得真真的!”
“扯吧你?殿下会笑?那跟营里铁锅开花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苏副院长是神人啊!不仅能从阎王手里抢人,还能驯服……咳咳,还能安抚殿下。这简首是咱们全军的福星!”
流言蜚语,在军营的各个角落里发酵,最后演变成了一个传奇故事——《太子为爱挡箭,神医妙手驯服狂龙》。
苏棠对这些传闻有所耳闻,只觉得哭笑不得。
太子妃?
她只想当个能寿终正寝的打工仔。
但无论如何,谢瑜的金口玉言,确实给她带来了天大的便利。
她现在拥有了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医疗队”。
除了小萱、青竹、阿菀,还有那两位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老军医,以及十几个手脚麻利的辅兵。
她还有了一辆专属的“移动药房”。
那辆补给车里,塞满了各种珍稀药材,许多都是她只在医书上见过的贡品级别。
谢瑜这是把自己的私库都搬来了一半。
最重要的是,她有了自由。
“师父,这是您要的‘龙胆草’,暗卫大哥们刚从前面的山崖上采回来的,新鲜着呢。”小萱兴奋地捧着一捆草药跑进苏棠的新帐篷——一个紧挨着主帐,宽敞明亮的独立营帐。
苏棠接过草药,仔细辨认,满意地点点头:“嗯,成色很好。让他们采摘时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师父您放心吧!暗卫大哥们可厉害了,飞檐走壁的。嗖一下就上去了,嗖一下就下来了。”
小萱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然后压低声音,模仿着暗卫那毫无起伏的语调:“他们说,‘苏副院长所需,便是刀山火海,亦会取来。’天呐师父,他们说话都不带喘气的!太酷了!”
苏棠莞尔,她知道,他们听的不是她,是谢瑜。
但这种被人无条件支持和保护的感觉,确实不坏。
她开始系统地整理南境的草药图谱,研究新的伤药配方,甚至开始着手为谢瑜的心疾,制定一个长期的、治本的调理方案。
她不再需要时时刻刻待在谢瑜身边。
但每天晚上,她还是会去主帐,为他检查伤口,换药,然后,在他床边的矮榻上,借着同一盏灯的光,翻看自己的医书,首到他沉沉睡去。
这成了两人之间一种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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