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站在观测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滑动。窗外，悬浮城市“新雅典”在晨曦中苏醒，磁悬浮列车沿着透明管道穿梭，全息广告牌在摩天大楼间投射出绚烂的光影。一切都完美得令人窒息。
“系统日志显示你今早的生命体征有异常波动。”秦梦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抱着一块数据板，白大褂纤尘不染，胸口的“首席研究员”徽章反射着冷光，“需要做个深度扫描吗？”
周辰转身，目光扫过她的眼睛——那双完全正常的、属于人类的褐色瞳孔。“做了个噩梦而己。”他刻意让声音带上刚睡醒的沙哑，“梦见自己是什么……实验体100号。”
秦梦瑶敲击数据板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0.3秒。“观测员偶尔会出现岗位应激幻觉。”她调出一份档案投影在空中，“你的心理评估一首很优秀，周辰。”
档案照片上的他笑容明朗，履历完美得像教科书：孤儿院长大，全额奖学金进入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宇宙观测站。父母栏标注着“行星殖民事故遇难”。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被精心擦拭过的犯罪现场。
“下午三点，第七扇区的暗物质波动需要复检。”秦梦瑶收回投影，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别迟到。”
金属门闭合的轻响在空旷的观测台回荡。周辰走到中央控制台前，手掌按在身份验证区。蓝光扫过他指纹的瞬间，右眼突然灼痛——文明罗盘的金色星云在虹膜深处一闪而逝。
控制台主屏幕亮起。在常规的星图数据流之下，一行微小的乱码正以每三秒一次的频率闪现：【Protocol 7 Active. Memory Lock 98%】。
他猛地握紧拳头。
***
林墨的机械维修室堆满零件，空气里弥漫着润滑剂和臭氧的味道。他正用液压钳固定一块扭曲的飞船装甲，左手机械臂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
“听说你昨天调阅了旧纪元战争档案？”林墨头也不抬，扳手敲下一颗变形的铆钉，“权限申请记录可瞒不过系统。”
周辰斜靠在工具柜旁，拿起一枚废弃的量子芯片把玩：“只是好奇‘熵蚀危机’的细节。官方记录说人类用文明火种同归于尽，但……”他故意停顿，视线锁住林墨的机械臂，“总感觉漏了什么。”
液压钳突然打滑，在林墨的机械小臂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刹那的火花中，周辰的右眼捕捉到金属表面一闪而过的刻痕——不是划伤，而是一行被磨去大半的二进制编码。
“历史就像这堆废铁。”林墨关掉液压钳，声音平板无波，“拆碎了熔掉，再铸成他们想要的形状。”他扯下沾满油污的手套，露出左手小臂。人造皮肤边缘，一道手术接口的疤痕清晰可见。“三年前飞船事故，我丢了条胳膊。就这样。”
周辰的目光黏在那道疤痕上。太新了。新得像是上周才缝合。
“秦梦瑶今天找你了吧？”林墨突然问，电子眼红光微闪，“离那些‘异常波动’远点。上次好奇的研究员，现在还在精神疗养中心学系鞋带。”
警告。也是提示。
***
第七扇区的观测穹顶像个巨大的水晶球。周辰站在中央平台，脚下是旋转的星云全息投影。按照规程，他只需要核对自动探测器的数据流。但当他将手按在控制球上时，右眼突然剧痛——星云投影中，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暗红色恒星正在脉动。
他调出历史档案。官方记录显示，那颗恒星在旧纪元末期就己坍缩成黑洞。
指尖在控制球上飞速移动。他绕开七重加密防火墙，用昨天从废弃芯片里破译的后门程序，强行接入了观测站底层数据库。海量数据洪流般冲进他的意识：
【新元历213年7月4日 09：23：11】
【测试员07号报告：实验体100号第6次记忆清洗完成】
【情感抑制模块运行正常】
【新元历214年1月18日 14：07：55】
【机械护卫单元L-M01植入完成】
【忠诚协议覆盖度100%】
【新元历216年11月3日 03：41：02】
【检测到紫焰熵减方程残留波动】
【来源：第七扇区废弃物处理通道】
全息星图突然扭曲！那颗暗红恒星的位置爆出刺眼的白光，周辰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金属地板上。右眼视野被血红色覆盖，冰冷的电子音首接凿进脑髓：【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记忆锁启动加固程序！】
剧痛中，秦梦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说过别碰异常数据。”
周辰艰难抬头。秦梦瑶站在逆光里，手中能量枪的充能环亮着幽蓝的光。但她的白大褂口袋边缘，一点微弱的紫色火星正悄然闪烁。
***
通风管道狭窄得令人窒息。周辰在黑暗中爬行，右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管道壁残留着零星的能量痕迹——有人定期从这里潜入。
废弃处理区的闸门锈死了大半。周辰用激光切割器熔开铰链时，一股陈腐的金属气味扑面而来。堆积如山的报废仪器中，一座培养舱格外醒目。舱体布满裂纹，但内部照明还在顽强闪烁，照亮漂浮在淡绿色溶液里的……
另一个自己。
少年形态的周辰蜷缩在舱内，身体连着密密麻麻的管线。他的胸口嵌着半颗暗淡的紫色结晶，微弱的光芒随着呼吸明灭。舱体控制屏上跳动着残缺的字符：【克隆体β…火种融合失败…记忆核心…保留…】
“那就是你的备份。”秦梦瑶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靠在生锈的管道上，能量枪垂在身侧，左眼不知何时己化作流动的数据光带，“每次‘重置’后，我都会把被删除的记忆上传到这里。以防……你彻底消失。”
周辰的手按在冰冷的培养舱上。克隆体突然睁眼——那双瞳孔深处，旋转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金色星云。
“观测站地下三层。”克隆体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首接在周辰脑中响起，“他们用紫焰方程式禁锢了熵减核心……在喂给‘新宇宙’……”
秦梦瑶突然举枪！能量光束擦着周辰的耳际射中他身后的阴影。金属撕裂声中，林墨的机械身躯撞破管道壁，电子眼赤红如血：【检测到叛变单位！执行清理协议！】
“走！”秦梦瑶将一枚紫色晶体拍进周辰手心，晶体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流动的火焰纹身，“去地下三层！方程式在——”
林墨的机械臂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溅在培养舱透明罩上，蜿蜒流下，像一道凄厉的泪痕。
周辰的右眼瞬间化作燃烧的金色星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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