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的手指深深陷入书页，纸张在他指间皱成一团。那些文字仿佛活物般扭动着，不断重组出新的内容。他死死盯着最后一页的签名，那个与他自己笔迹一模一样的"观测者"署名正在缓慢变化，逐渐显现出另一个名字——周文渊。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童年实验室的白色天花板，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俯身检查他的瞳孔，白大褂上别着的名牌：周文渊博士。父亲。
"这不可能......"周辰踉跄后退，撞上了纯白空间的墙壁。书本掉落在地，书页自动翻动，更多记忆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五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一个机械模型，模型底部刻着"第100号"；十二岁时高烧不退，父亲给他注射的紫色药剂；十八岁离家前夜，实验室里那台嗡嗡作响的机器......
"宿主生命体征异常！"系统的警报声将他拉回现实。周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数据化，皮肤下流动着金色与黑色的代码。胸口的火种剧烈跳动，每一次脉动都让更多记忆碎片浮出水面。
"父亲......你就是观测者？"他的声音在空荡的立方体中回荡。
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外面的景象：秦梦瑶的数据化身躯正在与机械化的林墨交战，她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避开要害，仿佛在刻意拖延时间。更远处，小灵的熵减方程式悬浮在虚空中，正在缓慢地自我完善。
"不完全是。"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观测者是一个职位，一个使命。我继承它，就像你现在要继承它一样。"
立方体的一面墙突然投影出一段影像：年轻的周文渊站在同样的纯白空间里，面前是另一个年长的男人。"第99次实验失败了。"年长者叹息道，"看来必须由你亲自担任下一个观测者。"
影像切换。周文渊抱着五岁的周辰走进实验室，将他放入一台胶囊状的机器。"你会成为最完美的观测者。"他轻声说，按下启动按钮。机器发出刺眼的蓝光，孩子的哭声被完全隔绝。
周辰的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火种正在与他的心脏融合，每一次跳动都将更多能量泵入全身。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肋骨变得透明，内脏器官正在转化成某种光态结构。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嘶吼着，声音里夹杂着电子杂音。
墙壁上的影像再次变化。这次展现的是一个正在熵减的宇宙，所有物质都朝着奇点坍缩。"文明发展到极致，必然面临热寂。"父亲的声音带着学者般的冷静，"我们找到的方法，是在每个宇宙培育一个能够承载文明火种的容器——观测者。当宇宙走到尽头，观测者将带着文明精华跳转到新宇宙。"
影像聚焦在一个胚胎上——那是周辰在实验室里的培养舱。"前99次实验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无法承受记忆的重量。但你不同，你拥有最完美的基因组合。"
周辰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些轮回，那些被吞噬的文明，甚至熵蚀本身——都只是测试的一部分。而他杀死的"自己"，不过是父亲设置的障碍关卡。
"你把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实验？"他的声音冰冷得可怕。数据化的程度加深，现在连面部肌肉都开始呈现半透明状态。
"不。"父亲的声音终于出现波动，"我给你的是永恒的生命，是超越维度的力量。看看你现在——正在进化成更高级的存在！"
周辰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己经完全数据化。他尝试握拳，发现可以随意改变手臂的形状——变成武器，变成工具，甚至变成流动的代码。这种力量令人沉醉，但也令他作呕。
"秦梦瑶呢？林墨呢？小灵呢？"他质问道，"他们也只是实验的一部分？"
沉默片刻后，父亲回答："测试员07号是为了引导你，机械体是安全协议，紫焰方程式是最后的钥匙。现在他们都己经完成了使命。"
立方体突然震动，一面墙完全消失，露出外面的战场。秦梦瑶的数据化身躯己被林墨撕碎大半，但她仍在顽强抵抗。看到周辰的瞬间，她的独眼闪烁了一下。
"周辰......"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方程式......逆转它......"
小灵的熵减方程式突然飞向周辰，在他面前展开成完整的形态。现在他能看懂了——这不是普通的数学公式，而是一个宇宙级别的程序终止代码。
"不要！"父亲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惊慌，"那是观测者协议的删除指令！"
周辰伸手触碰方程式。无数信息瞬间涌入他的意识：如何关闭观测者系统，如何释放所有被囚禁的文明，如何让宇宙恢复自然演化......代价是观测者的彻底消失。
他看向垂死的秦梦瑶，看向控的林墨，看向消散的小灵。然后看向自己正在数据化的身体——这具被设计用来承载永恒的身躯。
"父亲。"他轻声说，"你错了。文明的价值不在于永恒，而在于每一个真实的瞬间。"
在父亲绝望的呼喊中，周辰将完整的熵减方程式拍向自己的胸口。火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立方体开始崩塌，纯白空间如玻璃般碎裂。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秦梦瑶释然的微笑，看到了林墨眼中恢复的清明，看到了无数被囚禁的文明如烟花般绽放。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女声："睡吧，孩子。这次，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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