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根据地初创(三)耕战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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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根据地初创(三)耕战相济

 

同治三年西月,翼平寨的溪水刚褪去刺骨的春寒,陈修远便带着三十多个弟兄,在谷底那片最开阔的平地上,郑重地插起了松木牌。这木牌是用后山新伐的松木精心削制而成,边缘还散发着清新的松脂香气,仿佛带着山林间蓬勃的生命力。木牌上 “耕战” 二字,以朱砂仔细描过,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下,红得夺目耀眼,那笔锋之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前清廪生的深厚功底 —— 这朱砂墨汁,可是他在紫打地突围的生死关头,藏在贴身衣袋里的半块砚台研磨出来的。

陈修远身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青布长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这刀疤是紫打地突围时留下的,恰似一条蜷缩着的青蛇,盘踞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每当他弯腰劳作,刀疤便会随着肌肉的牵动而扭曲,仿佛在默默诉说着三年前那场惨烈血战后的劫后余生。

“都把木尺拿稳了!” 陈修远脚踏着且松软的腐殖土,手中握着的木尺,是用野漆树的枝干细细削制而成,尺上刻着寸许见方的方格,边缘还留着细密的齿痕,“《齐民要术》里记载的区田法,讲究的是‘深挖作垄,粪土集中’。咱们眼下没有牛力拉犁,那就全靠这一双双铁打的手,抠出个装满粮食的大粮仓来!” 他说着,拿起铁铲用力敲了敲刚翻出的土块,碎石子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混杂着草根的土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瞧见这些页岩了吗?都捡出来,码成田埂。这田埂既能挡住水流,又能积攒肥料,可比清妖那些官田的章程讲究多了!”

弟兄们纷纷弯腰捡石,粗糙的手掌很快就被页岩锋利的棱角磨出了一道道红印。这时,年轻的柱子突然高高举起一块带有纹路的石头,大声喊道:“陈先生,这石头上有僰人的符号!” 陈修远赶忙凑近,仔细端详,只见岩石表面刻着类似麦穗的图案,与兵工厂溶洞里的僰人岩画如出一辙,他不禁感慨道:“老辈子人说,僰人是最早在这山里屯田的。如今咱们接着他们未竟的营生,也算是给老祖宗延续香火了。”

陈修远蹲在地上,用炭笔在木板上认真地画着示意图,木屑不断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这木板是用香樟木削成的,自带一股驱虫的淡雅香气,“每个小区长宽各一尺,深度半尺,行距三尺。” 他边画边说,“后山那二十匹清妖的战马,再加上咱们捕获的野山羊,每天能积攒下三担粪肥。等把腐叶土和这些畜粪掺和在一起,嘿,就算是最贫瘠的土地,也能变得肥沃起来,产出好粮食!” 正说着,他忽然留意到柱子正把稗子种籽往嘴里塞,连忙大声喝止:“那是旱稗!煮着吃,嗓子会又干又涩,得磨成粉,掺着麦麸用来喂猪。往后咱们要养上百头肉猪,让弟兄们顿顿都能吃上油水!”

柱子赶忙吐掉种籽,挠着头,傻笑着问道:“陈先生,这洋玉米真能长到一人高?看着可比咱寨子里的包谷粗上三倍呢。” 陈修远从怀里掏出布袋,倒出几粒金黄的种籽,放在掌心轻轻滚动,种籽表面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翼王当年在安庆的时候,曾见过番邦商船运来的这种种籽,据说这是从遥远的美洲传来的宝贝。如今咱们有了这稀罕物,” 他抬眼望向石虎站立的方向,后者正在专注地指导测绘地形,手中的现代罗盘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就算清妖把咱们围困三年,咱们靠着它,每亩地也能收获三石粮食,让那些家伙干瞪眼,没辙!”

消息很快传到了十里外的羌寨,是跟着刘氏来换盐巴的老猎户带过去的。老人背着竹篓,羊皮坎肩上缀着的铜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铜烟锅里的旱烟早己熄灭,烟灰簌簌地落在绣着山神鸟的荷包上。他紧紧盯着陈修远手里的洋玉米种籽,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老哥,你这玩意儿真能抗涝?去年咱寨子遭了雹灾,包谷秆全被打折了,我那婆娘抱着空粮缸,哭了整整三天呐。”

陈修远往他手里塞了五粒种籽,金黄的种籽与老人黝黑粗糙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爷,您瞧瞧这田垄,可比你们的坡地多蓄三成水呢。” 他指着刚挖好的区田,田埂用页岩码成蜂巢状,中间填满了腐叶土与畜粪的混合物,“等秋天收成好了,咱们用洋玉米跟您换药材,麝香、熊胆这些,我们都要,好给弟兄们治伤用。”

老猎户轻轻摸着种籽上的斑纹,不经意间,忽然瞧见田头插着的翼字旗,旗角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红布上的翼鸟图腾被阳光染成了金红色。他不禁问道:“你们真是翼王的人?当年翼王路过咱寨子,给每家都分过盐巴,我那婆娘至今还留着那半块盐砖呢。” 陈修远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指尖轻轻抚过手臂上的刀疤,“紫打地突围的时候,翼王让我们带着种籽先走,还说‘只要种子在,火种就灭不了’。如今咱们在这山谷里屯田,就是要让老百姓知道,” 他提高了声音,惊飞了树梢上停歇的山雀,“耕者有其田,不再只是梦里的事儿!就算清妖再来,咱们有粮食,有兵器,还怕他个啥!”

山民们听闻消息,纷纷翻山越岭赶来换种。有的背着竹篓,里面装着晒干的草药、熏制的腊肉;有的牵着半大的犏牛,牛脖子上的铜铃一路叮当作响。陈修远特意在田边搭了间简陋的草棚,用木板写下 “耕战同盟” 西个大字,旁边还画着禾苗与刀剑交织的独特图腾 —— 禾苗是本地稗子的形状,刀剑却带着阿青改良后的凌厉锋利弧度。每当有人前来换种,他便指着正在田间劳作的弟兄们,自豪地说道:“瞧见没?咱们早上起来耕地,傍晚时分练刀,这锄头既能翻土种地,关键时刻,也能变成砍向清妖的利刃!”

当第一茬苦荞冒出嫩绿的嫩芽时,兵工厂的第一车铁器也顺利运到了田间。阿青打造的三角锄闪烁着青冷的光芒,钢刃上刻着小小的翼鸟图腾,这锄头比传统锄头轻了三成,却能轻而易举地切开坚硬的页岩。陈修远特意挑选了一把锄头,在田头亲自示范,“看见这锄头的弧度没?这可是照着《农政全书》改良的,入土省力,而且还不沾泥土。” 他转身面向围观的山民,大声说道,“等咱们的铁匠铺开了规模,给每家都打造一把称手的家伙,肯定比清妖那些官铁好用得多!”

午后的阳光愈发炽热,晒得人头皮发烫。弟兄们光着膀子,奋力翻土,颗颗汗珠滴落进腐殖土中,惊起了蛰伏在土里的蚯蚓。柱子忽然指着远处的溶洞,那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锻铁声,兴奋地喊道:“陈先生,阿青哥说要给咱们打连弩,以后咱们种地的时候,也能防备清妖偷袭啦!” 陈修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向溶洞的方向,那里的藤蔓被山风吹开,露出一角正在修建的望楼,他感慨道:“种地是为了活下去,打刀造兵器是为了保护生命。当年翼王要是有咱们现在这样的营垒,紫打地的结局或许就不会……” 他突然停住了话语,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白云悠悠地从翼字旗顶飘过,恰似三年前紫打地江面上弥漫的硝烟。

傍晚时分,刘氏带着妇女们送来了野菜糊糊,木桶里飘着零星的油花 —— 这是用野山羊油熬制的。陈修远蹲在田埂上,正用锄头柄在地上画着明日的耕作计划,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一个羌寨小姑娘,手里攥着一朵鲜艳的杜鹃花,另一只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烤洋芋,“阿爷说,你们是护田的天兵。”

陈修远接过洋芋,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在成都府读书的时光,那时书童每天都会给他送来热乎乎的烤红薯。洋芋表皮烤得焦黑,掰开后,却是金黄的内里,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告诉阿爷,我们不是天兵,” 他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发辫上还沾着些许草籽,“我们是翼王的弟兄,是来给老百姓守护田地的人。”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兵工厂的炉火却依旧熊熊燃烧,火星不断升腾,飞向夜空,与初升的星辰相互辉映。陈修远坐在草棚下,借着摇曳的火把光亮,用炭笔在木板上认真记录着当日的农事:“区田法实测,每亩用种三升,预计霜降时节可收获粟米百斤。洋玉米出苗率达九成,较本地种增产两成。” 木板边缘,不知是哪个弟兄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翼鸟,翅膀下是一捆的麦穗。

山风轻轻掠过谷地,带来远处隐隐约约的狼嚎声,却瞬间被弟兄们的笑骂声淹没:“柱子你这个憨货,把稗子种到麦田里去啦!”“陈先生说了,旱稗能肥田呢!” 陈修远望着漫天闪烁的星斗,忽然想起紫打地那一夜,翼王亲手塞给他兵符时说的话:“修远,记住,粮食比刀剑更能决定生死 —— 没粮的兵,比老百姓还要凄惨。” 此刻,掌心的种籽似乎还残留着日间的温热,远处铁器散发的寒光映照着嫩绿的新芽,他深知,翼王的遗志,正在这日复一日的耕战中,悄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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