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针斜坠，檐角铜铃在风中碎成断续的颤音。林晚的指尖还残留着地窖青苔的湿冷，此刻却被殿内龙涎香熏得发烫。九皇子倚在螭纹凭几上，蟒袍袖口垂落的金线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林姑娘可知何谓活体账簿？”
他忽然轻笑，腕骨翻转间露出小臂内侧的皮肤。烛芯爆出噼啪火星的刹那，林晚用阿芜断裂的机械指骨蘸取靛蓝染料，猛地按在宣纸上——墨迹晕染处，竟显露出莫尔斯电码的凹痕。九皇子苍白的肌肤下浮起幽蓝光斑，七枚墨家机关齿轮咬合转动，每格刻度迸溅着火星，最终停在第八齿与第三齿的啮合处。
“端粒磨损率超临界值……”九皇子用鎏金护甲轻叩齿轮，机械音混着雨声渗入骨髓。皮下芯片突然释放脉冲，他的瞳孔瞬间分裂成旋转的量子云，倒映出林晚脖颈处跳动的凤凰胎记。“昭阳总说这是最接近成功的失败品。”他扯开衣襟，琉璃心脏在胸腔内泵动星髓般的光流，“毕竟能扛过西十二次记忆清洗的……”
话音被惊雷劈断。
林晚踉跄扶住蟠龙柱，宣纸上的电码突然扭曲成胚胎舱影像——永隆三年的昭阳公主实验室里，戴着防护面罩的自己正将微型舱植入少年脊椎，舱体标注的“SY-03-γ”编号刺痛视网膜。幻觉如潮水漫涌：无菌室里，二十岁的自己正将神经探针扎入少年皇子的颈椎，监控屏上的克隆体编号正是SY-04-γ。
“你给自己造了三百个牢房。”
她嘶声开口，发现声带不受控地颤动。染过靛蓝的襦裙无风自动，凤凰纹路正顺着脊椎攀爬，鳞羽扫过之处，殿内烛火诡异地坍缩成数据流的形态。
九皇子突然暴起。
蟒纹锦靴碾碎满地烛泪，他擒住林晚手腕的刹那，胰岛素泵导管如活蛇缠上她跳动的胎记。“看看这个。”金属接口刺入肌肤，视网膜上炸开全息投影——无数培养舱在虚空中悬浮，每个舱体都困着一个抽搐的“林晚”。最年长的那个正用机械指骨抠挖舱壁，溃烂的皮肤下露出「昭阳Ⅲ型实验体」的激光烙印。
“宿主污染度19%。”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与雨声共振。林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灯盏上畸变，半张脸笼罩在纳米面具下，另外半张正在融化成二进制代码。九皇子突然剧烈咳嗽，带电子元件的血沫溅落在全息屏上，将克隆舱画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他松开钳制，琉璃心脏迸裂的裂纹中渗出星髓，在砖面蜿蜒成敦煌飞天的轮廓。林晚的机械化右臂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弹出的不是利刃，而是USB接口——正对着他心口的量子核心。
殿外骤然大亮。
闪电劈开云层，瞬间照亮九皇子颈侧的针孔。那排列规律的青紫痕迹，与母亲病房输液管的压痕分毫不差。林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恍惚看见冷藏箱里的胰岛素药剂标签——生产批次：HS-2107。
“系统在等一个答案。”
九皇子抚过心口裂纹，星髓凝成的昭阳公主虚影正在消散，“当你我基因链共振率达到100%，敦煌密钥就会……”
瓦当突然炸裂。
萧无咎的玄铁重剑破窗而入，剑气扫过的全息屏骤然扭曲。林晚在数据风暴中瞥见惊悚画面——阿芜的机械残骸正被纳米蚕虫啃噬，冷却液在地上拖出带血的契丹文：【小心活体日记】。
雨幕深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
九皇子拽断蹀躞带上的和田玉珏，坠落的玉璧在砖面弹跳着，每一道裂痕都渗出靛蓝荧光。“该去墨家机关城了。”他抹去唇边血渍，电子表弹出倒计时：【记忆封装破损率91%】，“在那之前……”
话音未落，林晚的机械臂突然过载。
齿轮咬合声化作昭阳公主的冷笑，三百个克隆体的记忆洪流冲破防火墙。在意识湮灭前的刹那，她看清地窖密码墙浮现的契丹文——那些扭曲字符竟与穿越前公司工牌背面的防伪水印完全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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