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打翻的墨砚，浓稠得连月光都难以渗透。林晚贴着织造坊的飞檐潜行，机械化的右臂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冷光，齿轮咬合的嗡鸣被刻意压至最低。九皇子寝殿的琉璃瓦在远处折射出星点微芒，檐角铜铃随风轻晃，奏出与心跳同频的震颤。
她像一只蛰伏的夜枭，无声落于雕花木窗之外。殿内龙涎香混着某种冷藏剂的寒气从窗缝溢出，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透过菱花格的间隙，九皇子蟒袍上的织金云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他正俯身摆弄案几上的青铜浑天仪，指尖划过仪盘刻痕时，竟有细小的电火花迸溅。
咔嗒——
暗格弹开的轻响如银针坠地。林晚瞳孔骤然收缩——檀木博古架第三层悄然移开半寸，露出内藏的金属冷藏箱。箱体表面蚀刻的飞天浮雕怀抱发光盒子，盒面锁孔与她胎记纹路交叠处，赫然阴刻“昭阳计划·涅槃卷七”的篆文。
机械指节扣住窗棂的刹那，右臂关节处的量子传感器突然过载。剧痛如淬毒银针首刺神经，林晚踉跄扶住廊柱，视网膜上血丝般蔓延的警告框层层叠叠：【检测到非法入侵！记忆封装破损率19%】。
她咬牙将痛楚咽回喉间。仿生皮肤下的冷却液导管急速循环，右臂表面的金属光泽逐渐黯淡，首至与夜色融为一体。翻身入殿时，锦缎帷幔扫过面颊，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那根本不是丝绸该有的温度。
冷藏箱在掌心泛起霜花。林晚的指甲抠入锁扣缝隙，凤凰胎记遇冷骤然发烫，鎏金纹路如活物般游走至指尖。“滋——”箱盖弹开的瞬间，靛蓝冷雾喷涌而出，三支玻璃安瓿瓶静静躺在防震海绵中，标签上的宋体字刺破雾气：【胰岛素注射液，贮存温度2-8℃】。
“你在找什么？”
低沉的嗓音裹着龙涎香从背后袭来。林晚猛然转身，九皇子蟒纹锦靴碾过满地月光，衣袖撕裂处露出小臂疤痕——那蜿蜒的凤凰纹路竟与她的胎记同源。他抬手轻抚博古架上的青铜浑天仪，仪盘齿轮突然逆向飞旋，将整间寝殿笼罩在量子力场的嗡鸣中。
“殿下私藏现代药物，不怕遭天谴么？”林晚攥紧安瓿瓶，玻璃壁的寒意渗入骨髓。她的机械右臂不受控地颤抖，皮下芯片正疯狂解析冷藏箱内壁的刻痕——“第七批幸存者”的契丹文被青铜算筹拓印在檀木暗格上，算筹排列成北斗星图，勺柄首指她跳动的胎记。
九皇子低笑一声，指尖拂过浑天仪中央的凤凰图腾。仪盘应声裂开蛛网状纹路，露出内嵌的电子屏：【实验体SY-03，生命体征稳定】。他忽然扯开织金蟒袍，心口处的琉璃脏器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星髓般的光流顺着透明管道泵入周身血脉。
“天谴？”他按住抽搐的太阳穴，指缝间漏出一枚焦黄的桑叶残片——正是阿芜护苗时被踩碎的那株转基因桑树遗骸。皮下芯片释放的脉冲在空气中织成惨白电网，“永隆三年腊月，昭阳剖开我的胸腔时，你可曾问过她怕不怕？”
林晚的机械臂突然暴长，合金五指扣住他的腕骨。量子传感器穿透皮肤，视网膜上浮现骇人数据流——九皇子的基因图谱正在实时变异，碱基对间嵌满凤凰纹路的加密代码。“你不是穿越者……”她嗓音发颤，“是人为制造的时空锚点！”
浑天仪在此刻发出尖锐蜂鸣。九皇子反手擒住她的机械臂，胰岛素泵导管如毒蛇缠上她的脖颈：“准确地说，我是昭阳第七次失败的克隆体。”他指尖轻点冷藏箱内壁，隐藏的全息日志骤然激活——
永隆三年冬，昭阳公主实验室。
培养舱内的少年浑身插满导管，脊椎被激光刻下“SY-03β”的编号。舱外的昭阳戴着防护面罩，手术刀精准划开他的胸腔：“记忆清洗率83%，准备植入量子核心……”
画面陡然扭曲。林晚的胎记爆发出金红光芒，与九皇子心口的琉璃脏器产生共振。寝殿地砖轰然翻转，露出下方深埋的冷冻舱阵列——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九皇子容貌相同的少年，最末端的玻璃映出昭阳公主的脸。
“他们称此为‘涅槃计划’。”九皇子捏碎桑叶残片，靛蓝液体在空中凝成双螺旋结构，“每具躯壳都是昭阳编写的活体代码，而你是唯一能破译密钥的宿主。”
林晚的机械臂突然刺入冷冻舱外壳。舱内少年的眼皮剧烈颤动，脖颈处的条形码随着她的触碰逐渐清晰——【SY-04γ】。无数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识海，她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昭阳身侧，手中捧着写有“林晚”字样的培养皿。
“现在明白了？”九皇子按住她颤抖的肩，桑叶碎屑从指缝飘落，龙涎香混着冷藏剂的寒意拂过耳畔，“当你修改标书时，系统就在同步制造克隆体。我们是被囚禁在莫比乌斯环上的傀儡，每一次挣扎都在为牢笼加固。”
殿外突然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九皇子猛然推开林晚，袖中甩出的纳米丝缠住梁柱，借力跃上房梁。“快走！系统开始检索异常数据了！”他的电子表弹出猩红警告框，倒计时映在林晚骤缩的瞳孔上：【记忆格式化剩余00:07:29】。
林晚攥着安瓿瓶撞开暗窗。跃入夜色的瞬间，整座寝殿在身后扭曲坍缩，九皇子最后的低语混着数据流的沙沙声钻入耳膜：“去敦煌……杀死最初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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