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桉盯着调色板上的第13种红色，玻璃搅棒在烧杯里划出细密的漩涡。
这种介于铁锈红与玛瑙之间的色泽，正是陆砚舟半年前他跟朋友的打赌。
在格林赛道夺冠时的赛车服颜色——她记得视频里，他冲过终点线时甩开车窗，红色手套在方向盘上敲出胜利的节奏，车服胸口的"LY11"编号在夕阳下像烧红的铆钉。
房间里除了音乐声还有发出单调的嗡鸣，她小心翼翼往丙烯酸树脂里滴入0.1毫升镉红，上次调配失败的试色卡贴在操作台边缘，每道色痕旁都标着"偏橘0.5ΔE""明度+2"。
尾翼支架用的是他的车发生意外后换下的赛车防滚架碎片，打磨时她发现金属内侧刻着极小的"ZXA"，那是他偷偷让技师刻的，全世界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但这个字母想来也不难猜。
手机在工作服口袋里震动，亲属卡的消费提醒跳出时，她正用0.02毫米的针笔勾勒赛车拉花。
598元的扣款让笔尖在车壳上洇开个小点，她慌忙用同色系漆料修补，却发现圆点周围自然晕开的纹路。
像极了陆砚舟赛车服上的火焰图腾——鬼使神差地，又在旁边添了三道细痕，组成他常给她画的速写小太阳。
暮色中的私人车库，陆砚舟正在擦拭那套红色赛车服，碳纤维材质在落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手机弹出银行通知时，他的手指正划过胸口的"LY11"刺绣，"极速模型工坊"的消费记录让他想起上个月视频。
周筱桉举着色卡发愁："赛车服的红是Pantone 186C还是193C？你的护目镜反光把颜色吃了20%。"
定制戒指的工作室飘着松木香，陆砚舟决定在内壁嵌入细如发丝的红铜丝，弯曲的弧度正是纽伯格林赛道第12号弯道的切线。
0.1毫米的刻刀在银环表面游走，忽然想起周筱桉画桥梁伸缩缝时，总用红笔标注"温度应力释放区"。
此刻手下的红铜丝，正试图在金属环上复刻她笔下的温柔。
见面那天飘着冷雨，周筱桉把红色赛车模型藏在帆布书包最里层，生怕雨水渗湿未完全干燥的漆面。
看见陆砚舟穿着她织给他的蓝色围巾，那是用家里仓库废弃的钢筋除锈剂染的，颜色不太艳丽却意外牢固。
"手冷吗？"
他递来暖手宝，温度调至45度——像恒温箱一样。
车上的灯光呈暖黄色，周筱桉掏出模型时，红色车壳在光晕中流转着金属特有的哑光质感，尾翼上的"LY11"编号用鎏金勾勒。
在某个角度能看见"ZXA"三个字母藏在数字笔画里。
陆砚舟的呼吸突然凝滞，他认出这是他和朋友们打赌赢了的那时候，那辆赛车涂装，那个被朋友们称为"赤焰"的赛车。
"其实我......"
她看着他模型底盘的手指，那里刻着用字体写的"2023.07.15"。
正是陆砚舟第一次线上通话给周筱桉视频的日期。
话没说完就被绒布盒打断，两枚银戒躺在酒红色绒布里，内壁除了约会日期，还嵌着极细的红铜丝——和模型车壳的拉花弧度完全一致。
"刷错卡的事......"
她的声音被戒指上的冷光冻住，却看见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相册里存着消费记录的截图。
备注栏写着："我家小朋友调的赤焰红，比格林的落日更像起跑线。"
他指尖划过模型尾翼，在某个齿轮背面发现极小的凸起，那是她刻字时刻刀打滑留下的，却刚好形成了他赛车服上火焰图腾的尾尖。
陆砚舟忽然笑了，把戒指套进她中指的瞬间，发现她指尖还沾着未洗净的镉红颜料。
"知道我为什么选红色吗？"
他指着模型车壳。
"那年在赛车区域，隔着屏幕在看来看去，看见我的赛车服蹭上道红印，却跟我说'这个颜色和你的瞳孔很配'。"
他低头吻她指尖的颜料，咸涩里带着防锈漆的矿物味。
周筱桉愣住了，想起那个初秋的午后，她第一次被陆砚舟线上带去赛车场，陆砚舟的红色赛车服正在更换，她慌忙低头找点事做时，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桌面。
阳光穿过顶棚的缝隙，看着陆砚舟的背部，她鬼使神差地用手机截屏，后来调成了聊天背景——此刻，正凝固在模型车壳上，他蹭到的那抹红印，跟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用亲属卡了。"
她摸着戒指内壁的红铜丝，想起每次他转账时，那些金额在浮现。
"上次3150元，是因为你喜欢；这次598元，刚好是你赛车某个火花塞的编号。"
她忽然指着模型底盘的金色齿轮，"看，这里刻着你的首次杆位时间，1分23秒45，和你教我科目的教学一样。"
陆砚舟的手指停在齿轮上，那里用极小的字体刻着"2022.10.02 15:20"
正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的精确时刻。
他想起定制戒指时，工匠问要不要镶嵌宝石，他却选择了红铜丝——因为她曾说"真正的力量藏在榫卯结构里，就像桥梁的承重不需要多余的装饰"。
雨在窗外敲出细密的节奏，周筱桉把模型轻轻放在床头柜，红色车身映着壁灯，像停在时光里的赤焰。
陆砚舟忽然从皮夹里抽出张照片，是那年在赛车场偷偷保存的：她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用公式计算着题目。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套红色赛车服吗？"
他指着照片里的周筱桉，"因为它让我想起你在学习的样子，想起你刷我亲属卡时，明明紧张却还要假装淡定的表情。"
他握住她的手，让两枚戒指的红铜丝相互贴合，"这些不完美的重叠，才是我赛道上的最佳路标。"
“不管这个赛道是何种，但你永远是我要抵达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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