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纪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再次坐起来用竹片划过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己经有大大小小的痕迹,都是无数个夜晚他即将沉沦时提醒自己而划出来的印记。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察觉不到半点变化,可是在今天却突然察觉到了那些贪婪的恶意,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痛”字!
这些年来他克制着自己,尽管每天和家里人玩笑,和小伙伴们逗闹,却也清楚的记得这个“痛”字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提。
突然的,一句话涌上心头,你不会痛,这一点要牢记!
纪年猛然回过神来,这句话他不记得自己忘了多久,他慌乱地翻着自己的每一个兜,那被烧坏的小半张照片呢?
放在身上的树叶草根呢?
照片没有了,枫叶没有了,松针松叶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手上唯一有的就是每天捏在手里的那一截,短短的竹片……
趁着夜晚,纪年爬了起来,记忆中这个年纪的他应该是睡在牛棚上,每天晚上闻着圈里的屎味睡觉,可现在的他睡在自己家的楼板房里。
慢慢爬到房梁边上,纪年伸出脑袋看向了外面,天上无星无月,外面无声无息,整个村子都陷入可怕的寂静。
因为夜晚太安静,木梯子传来点点声音。
这个时候会来看他的除了父母不会有别人,纪年悄悄爬上了房梁。
他轻轻地屏住呼吸,这些年来他己经养成了夜视的习惯,能清楚的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
他们静悄悄地来到他的床边,黑暗中,纪年能够看到他们手上是拿着东西,然后,他们把那东西砸向了他的脑袋!
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那里少了个人,只是机械的一次一次的重复敲着他的脑袋该睡着的位置。
趴在房梁上不敢动,纪年现在手中没有任何可以防备的东西。
且他现在的体型也不占任何优势,只要他们没发现少了个人,他今晚大概会一整晚趴在房梁上,想办法怎么解决如今的情况。
底下的两个人一板一眼的使劲的砸着床板,纪年发现对方没有意识到之后略微放松一些,但呼吸仍旧很轻。
现在想来,那一条线索难道是某种指向?
回想这些日子来,磕磕碰碰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却没有人说过那个字,往常他也没有说过,所以现在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乡村的夜晚很长,纪年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顺着房梁爬到了另一端去,然后他就看到了整个安静的小山村里人影密集,他们都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来。
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像是体现的木偶,动作慢慢悠悠,但无一例外手上都拿着锤子!
看着如行尸走肉一般不断靠近的人群,纪年不得己悄悄爬上了屋顶,如果只是家里的父母有这样的情况,或许今晚确实可以勉强安稳度过,可现在的情况己经完全出乎意料。
能够通往自己家的路就只有几条。
纪年捡起一块瓦片朝着人最少的方向扔了过去。
“哐啷”一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异常响亮,那些慢慢悠悠朝着自己家去的人群开始往着人少的地方而去。
趁着这个机会,纪年沿着墙木跳落在地,三两步快跑爬上了距离最近的大树。
这是一棵巨大的枫树,爬到最上处可以看到整个村子里的光景,百来户的村庄里地面上到处都有人的影子在晃动,纪年按了一下跳动的心脏,被遗忘了好几年的记忆在此刻跃然涌上心头。
他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小山村的夜晚其实是极为漫长的,因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晚间吃完饭洗洗基本都睡下,纪年也在树上整整待了一夜。
他看到自家房门被敲碎!
原先在里面的父母也没能够成功的走出来,他们没有推挤在一起,反倒是开始以叠罗汉的形状,把整个房子从顶部完完全全的包围住,纪年庆幸自己没有在房梁上呆一整晚。
不知过了多久,树梢间忽然开始有些许微风,带着夏日里该有的暖意,虫鸣鸟语也渐渐的响起,清风吹开了天上的密云,露出了点点月光洒落而下。
那些在敲打着木屋的人也己停下了动作,他们抬头看天,然后开始慢慢悠悠的转身离开,只留一堆化为废墟的木屋。
透过淡淡的月光,纪年看到倒在木屋底下的父母,他们也随着这一座木屋化为了黑暗中的灰烬……
目光沉沉,躲在树上的人这一夜晚终究还没是没敢下来,当最黑暗的黎明来临,一丝天光乍现的时候,纪年迅速从树上跳落下来。
破败成为灰烬的木屋什么都没留下,纪年在里面翻翻找找,终于在女人的边上找到了那一张残破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可是照片中此刻的他己经没了两条腿。
照片的背面仍然只有那一句话,你不会痛,这一点要牢记。
现在记住这句话显然是不可能的,从五六岁的孩童长到现在的半大少年,无数个夜晚他不止一次探寻过这个村庄,只有昨天晚上出现了异样。
他己经掀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现在想要在闭合己经是不可能的,现在他要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拿着照片迅速离开,当整个天空彻底大亮的时候,纪年回头看了一眼,坍塌破烂不堪的房子己经变得残破,是自然风干老化的残破!
“阿年,今天你带着弟弟一起去放牛,家里的柴火也没了,记得捡一些回来。”
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纪年的不可思议,听着这个声音,好像是父母离开后自己住在叔叔家那一段时间。
所以,不管夜晚发生了什么第二天都会自动更正,把一切都变得合理化,但是消失的人的确是不会再回来。
想到这里,纪年松了一口气。
村子里放的牛群很多,纪年骑着大水鼓的身上,看着走在后面的半大少年们,他们一个说说笑笑,脸上完全是单纯朴质。
把牛群赶到了吃草的地方,纪年开始去捡柴火,他昨晚有注意到那些人拿的锤子都是木锤,但是威力却不小,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在这里不仅仅只有竹片才起到作用?
趁着捡柴火的功夫,纪年要挑选一件趁手的武器。
嘭!
后脑勺被人干了一棍子,纪年回头,一个小胖子正拿着木棍对他咧着嘴笑,“嘿嘿,我打到你了!”
“纪小欢。”
纪年才刚扒拉出了一节大小合适的棍子,和棒球棍有些类似,他一步步靠近小胖子,小胖子却没有半点退意,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
他咧着嘴,“他们都没有打到你,就我打到你了。”
纪年哼笑一声,拿着棍子就冲了上去,他倒想看一看,白天对这些人出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里是在山边,都是一群半大的少年,他有自信躲得开。
不过片刻,两个少年被扭打在了一起,他们手上的棍子舞得虎虎生风。
纪年当初为了前途对不少领导投其所好过,去过台球室,也学过一些散打,所以对上这个半大的少年不过几棍子便把人打倒在了一边。
纪年在打的时候有注意旁边那些少年的动向,发现他们并没有要过来帮忙,反而是在一边叫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下警惕。
果然,小胖子才刚刚倒下,另一个少年捡起棍子就冲了上来!
这是他邻居家的大哥哥,比他大了不少,一棍子锤下来被纪年一下子截住,对方力气大,压得他有些承受不住,不过好在他稳住了。
就这样,一个早上的时间把所有半大的少年都打了一顿,那些被打的人并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兴奋!
趁着少年们躺在草地仰望天空时,他悄悄来到边上,拿着竹片在小胖子的身上划了一下。
然后,纪年目光再一次深沉。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疼也没有喊痛,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自己手臂上流出的灰色的血液。
白天是暂时安全的,纪年躺在一边的石头上想着今晚要怎么躲过群攻。
想到少年流的灰色的血液,纪年想了又想,终究还是轻轻的在自己拇指上扎了一下,鲜红的血液瞬间而出,下一瞬一片温润划过拇指,大水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边上,将他手中的血滴一舔而净……
纪年看着站在身边的大水鼓,目光划过一边己经坐起来的少年。
纪年根本不知道,当血液涌出的那一刻,一片新鲜的生命力在空间中弥漫开,牛群连同少年们目光己经落在他们身上。
可是血液消失的太快,那一片新鲜的生命力仿佛是一股错觉,因此坐起来的少年和转头的牛群们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挪了开来。
但是纪年还是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异样。
手上的伤口己经看不见,纪年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大水鼓,这是这家伙第二次吃到他的血液了吧?
天色越来越暗,少年们赶着牛群回家,纪年背上还背着一捆柴火,大水鼓慢慢悠悠的跟在他的左边,纪年能察觉到大水鼓对他微妙的情绪,是敌非敌,是友非友!
他很清楚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都不是普通的存在,但是在白日里所有人都对他释放好感的时候,他还是能够察觉到了这种复杂情绪,而且是在一头牛身上,这让他感觉有些怪异。
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天光还没有完全落下,但毕竟也是黄昏后日落时,纪年感受到饭桌上每一个人机械般的动作,心中暗道不好。
他放下手中的碗,不顾所有人投来的目光转身就往外跑去,前脚刚跨出家门,后脚最后一抹光亮落下,整个世界己经按下了暂停键,无风无月无声无息,纪年东躲西藏。
今晚他跳到了白天选好的一堆草垛上,把草垛披在身上,率先追出来的堂兄纪李,他手上拿着一柄木锤,在失去他的身影后开始到处寻找。
不只是他在找,白天里但凡和他动过手的少年都没有随大部队一样往着叔叔家走,如果说昨夜他们是提线的木偶,那么今天和他一起放牛的少年们好像有了浅浅的意识!
纪年屏住呼吸在想,同时心中疑惑?
偏这个时候他们来的方向正是自己躲藏的草垛,他们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方位!
纪年己经没有心思躲在高处去观察叔叔家的情况会不会如同昨夜的自己家一样。
他顺着草垛往下爬,挑了人最少的一条路,稻草披在身上开始跑,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身后的少年们不紧不慢的追在后边,他们好像在玩猫捉老鼠一样。
他是老鼠,他们是猫。
一个夜晚那么漫长,纪年心中开始着急,因为在他回头的瞬间看到叔叔家的房子己经化为乌有,大部的人群开始顺着少年们的方向追了过来。
人太多了!
漆黑的夜,即使曾经熟悉的村庄也变得陌生,眼看大波人群马上追来,纪年好像己经无处可去时,脑子里灵光闪过,一下子来到井边,刚准备跳下去时手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纪年手中的棍子一锤敲下,刚好打到对方的手,他听到对方吃痛的轻呵声。
“阿年,是我!”
小胖子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现在躲在一片竹林中,竹林的周围被大大小小的稻草围住,村子里一共有三个井,一个在竹林边上,一个在梨树边上,还有一个是在村子正中间。
刚才纪年的想法是赌一赌这些人敢不敢碰水!
但被小胖子拦住了,小胖子吃痛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恍惚,且还是在深夜中能保留自我意识、想要帮他的人,小胖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胖子并没有松开他的手,两个人静悄悄的躲在竹林中,看着那些人靠近井边又退了回去,连带着追过来的少年们好像也迷失了方向。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他们迷失的在整个村子里到处寻找,可附近还有不少人来回徘徊,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静悄悄的躲在林中,他们在等天光透亮。
纪年对身边的小胖子仍然戒备,但是小胖子似乎对他全然信任,除紧握着他的手腕,并不在意自己把竹片放在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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