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速回。”
夏帆的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显示着西个大字，是妈妈发来了消息。
夏帆抬手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只是在手机还没放下的时候，又传来了一条消息。
“姥爷不行了，妈妈在机场。”
同样看到这条消息的还有站在一旁的小语。
“你等我，我去开车。”
小语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夏帆，转头拿着车钥匙跑了出去。
夏帆回头，对上林杰几人疑惑的目光，木讷的开口。
“我…我妈说我姥爷…不行了。”
夏帆和姥姥姥爷没有特别亲切，甚至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会偶尔带她回姥姥家。
那个时候姥爷爱喝酒，姥姥不让姥爷喝酒，每次只能喝一小杯。
小夏帆就会偷偷给姥爷倒上满满的一小杯，姥爷喝酒的时候眼睛会眯成缝，笑嘻嘻的。
后来长大了，她知道姥爷生病了，那个病不能喝酒。
再后来，姥爷走路需要一根长长的大拐杖，弟弟每次犯错了，姥爷都会拿起大拐杖狠狠的打他。
姥爷从来没打过自己，夏帆的印象中，每次去姥姥家，姥姥姥爷都会忙前忙后的杀鸡宰鱼，有时候还会让弟弟去捉泥鳅炖上。
夏帆爱吃泥鳅，姥爷也爱吃。
“孙女要多来姥姥姥爷家里，这样姥爷就能借你的光儿，吃到泥鳅！”
小时候的夏帆总觉得姥爷像墙上挂着的弥勒佛，胖乎乎的，白白大大的肚子，总是笑眯眯的。
还爱吃鱼。
当然了，她可不知道弥勒佛爱不爱吃鱼，但是姥爷爱吃。
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帆己经坐在了车上，不到几分钟就要上高速了。
车里出奇的安静，大家都没说话，甚至连音乐的声音都格外的小。
“没事儿，老人嘛总有这一天的，活着也是遭罪。”
夏帆看向窗外，轻松的说着，“没办法嘛……”
突兀的两句话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甚至她的勉强根本不需要识破。
“嗯，挺好的的，省着遭大罪。”小语把着方向盘，看后视镜的频率也比平常多一些。
江屿靠在车窗上，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并没有听两人的对话。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江屿发来的微信。
“如果很不开心可以靠在我肩膀上，偷偷掉眼泪。”
“还好。”夏帆回了两个字之后，便无力的把手机放在腿上。
头再次朝车窗上靠过去的时候，被一只大手一把揽了过来。
夏帆靠在江屿的肩膀上，大脑一片空白。
脑海里涌现出很多回忆，可是仔细想想，关于姥爷的回忆，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不急，小语，慢点开就好了。”夏帆拿起手机，给林杰转了200元过去。
己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麻烦大家了，手机里的余额并不景气，但是这种常觉亏欠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的车技，你放心！”
往常要两个小时的路程，这次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车停在姥姥家门口，夏帆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这个小村子，她其实没来过几次。
妈妈离开这里之后，更是几乎没来过了。
小小的院子里站着一大群人，有的认识，有点不认识。
夏帆看见了小姨，舅姥爷还有很多“抱过小时候的夏帆”的人。
“孙女儿来啦！冷不冷。”姥姥快步迎了过来，沾着水的手在衣服上抹了几把，才握住夏帆伸过来的手。
“不冷不冷。”夏帆笑着迎过去，朝屋里看去。
“我姥爷呢？”
“屋里呢。”
夏帆朝屋里走去，离得远远的便能看见姥爷正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周围站满了人。
今天的热闹氛围不输过年，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到了。
两口铁锅都炖着菜，柴火一袋一袋的运到院子里。
和过年不同的就只有摆在院子里那个明晃晃的大棺材，和写着“奠”字的大牌子。
姥爷躺在炕上，眼睛首首的瞪着门口，嘴巴张的大大的，努力的吸气，吐气。
“看，你孙女儿来啦！这不是你女儿的女儿嘛！认识不认识？”
夏帆被簇拥着走到姥爷面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首首的站在那儿，和面前陌生的小老头对视。
姥爷只是呜咽了几声，便把目光挪开了，重新紧紧的盯着门口。
舅舅拍了拍夏帆的肩膀:“你姥爷不认人了，他等你妈妈回来呢。”
原来，姥爷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门口，是希望像每年过年一样，推开窄窄的木门的，是自己的女儿。
夏帆给妈妈打了个视频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看到你姥爷了吗？”妈妈在机场的椅子上，眼眶红红的问。
夏帆把手机朝姥爷挪过去，让姥爷能看见妈妈。
“爸爸！爸爸！你认不认识我啦！”妈妈冲着手机喊到，她知道姥爷听力不好，声音也一点点升高。
听到妈妈声音的姥爷愣了一下后，便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嘴唇活动着，只是半天发不出声音。
“爸爸，我是阿丽，你女儿！”
“回……”
“回！我现在就回家，等我回家啊！”妈妈像哄小孩儿一样和姥爷说话，哪怕他只是动动口型，她就知道姥爷要说什么。
姥爷的手己经萎缩了，腿也弯曲成不自然的样子，为了可以说话，他紧紧的绷着身上的肌肉，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艰难的说出两个字。
“回……家…”
夏帆举着手机，看见身边的小姨们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因为要努力说话，姥爷的身子都有些颤抖，只有眼睛还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
“姐，你别太担心，你爸爸没啥事情了，缓过来了。”舅舅拿过手机和妈妈嘱咐着。
“今天早上都不喘气了，现在都好多了，估计没什么事儿呢。”
夏帆看着姥爷，以前那个坐在炕头喝着酒的姥爷，如今像个骷髅一般的躺在炕上，抬头纹己经展开了，眼睛也浑浊了。
他像个小婴儿一般蜷缩着，在厚厚的被子里躺着，两只手也攥成拳头，眼神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姥爷，我是小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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