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如凝脂般浮在原始森林的地表,腐叶下的潮气正将陈年朽木沤成墨色泥浆。
沈复盘膝坐在一丛伞盖状的毒蕈下,指节叩在膝头的青竹盘香架上,那竹节被得发亮,露出内里琥珀色的质地。
盘香是他亲手搓制的,芯子裹着碾碎的毒蛙蜕膜,外层敷着三种热带毒虫的黏液,此刻正以寸许的速度燃烧,青烟并不首上,却在离地三尺处打了个旋,化作一缕缕蛛丝般的细线,钻进蕨类植物的缝隙里。
这烟有股奇特的味道,初闻似腐烂的甜果,再嗅却藏着一丝尖锐的腥,如同期公蛙鼓起的声囊里溢出的气息。
沈复望着烟线在密叶间游走,瞳孔映着跳跃的火星 —— 那是盘香芯子偶尔爆出的碎屑。
他数着香灰断裂的次数,每三次断裂对应一只成年黄金箭毒蛙的循味而来。
周遭的虫鸣渐渐稀疏,并非被烟驱散,而是被另一种更霸道的生物气息压制。
溪边的巨叶上,一滴露水悬了许久,终于坠下,砸在沈复肩头。
他没动,连眼皮都未抬,任由水珠顺着衣袍的褶皱滑落。
丛林深处传来第一声蛙鸣,并非寻常的呱噪,而是类似破锣的闷响,带着求偶期特有的震颤。
沈复嘴角牵了牵,似笑非笑,指尖捻起一撮身旁的黑泥,那泥里混着他前日埋下的蛙卵粉末,此刻正与盘香的气息遥相呼应。
等待的第二日,暴雨如注。
沈复躲在岩穴里,也不在意赤身,露出的精壮躯体让岩壁上的苔藓都似瑟缩了一下。
沈复闭目运功内视己身。逆生三重虽然成功突破,但毕竟是在另一个物种身上还原,这让他心中始终存着一丝担忧。
毕竟,逆生第三重是 “炁化己身”,却未言明在非人生物体内还原的凶险。
左若童都未曾实践过的功法,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暗藏隐患。
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每一丝气息的流动,每一处经脉的运转,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沈复曾在突破时感觉灵魂被千万根细针穿刺,仿佛要被强行塞进那具毒蛙承载的躯壳。
此刻内视,他看见丹田深处蛰伏着一缕幽蓝的光 —— 那是丹噬留下的痕迹,像一条沉睡的毒蛇,鳞片上还沾着他的血。
他伸出意念触碰,毒蛇猛地抬头,张口便咬,逼得他立刻收回神识,额角渗出的不是汗,而是带着金属腥味的血珠。
不过,沈复发现若不去惹它就无恙,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他便又发现逆生第三重的功法精进极慢。
曾经能刺激功法的血毒,如今己无法再进一步,在没找到新的内侣之前,他想要突破第西重,怕是希望渺茫。
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神愈发冰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捉弄。
“左门长啊左门长,” 他低声呢喃,指尖掐住腕脉,那里的血管正以异乎寻常的频率跳动,“第三重之后的路我又该怎么走呢?”
……
雨停时,蛙鸣己密如鼓点。
沈复走出岩穴,踩在一片被雨水泡软的苔藓上,脚掌发出 “噗嗤” 的声响。
他闭目打坐,不是运功,而是回溯那场决战的每一个细节。
丹噬发动时的幽蓝光晕,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能在如此远距离发动丹噬,必定是老门长唐炳文亲自出手。
老天师与老门长,应该还不知道沈复还活着,相比之下,沈复决定将仅有的信息不对称对付唐门。
沈复轻道德重恩怨,行事风格向来随心而为,只问心中所感,不问世俗道义。
而唐门重信誉轻恩怨,一切以门派利益和信誉至上。
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就像是水火不容的两极,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
想到唐炳文恩将仇报的做法,沈复的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心中的愤怒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越燃越旺。
“重信誉轻恩怨……” 他睁开眼,望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扭曲变形,宛如唐门的行事准则。
他轻道德重恩怨,救过唐门三十七人,换来的却是丹噬穿脑 —— 这不是恩怨,是屠宰。
丹噬是唐门的矛,亦是他们的盾。他低头看手,那曾凝聚千雷球的手掌此刻微微颤抖 —— 不是畏惧,是兴奋。
他要做的不是破掉丹噬,而是让唐门用丹噬的骄傲,偿还恩将仇报的罪孽。
……
盘香己燃至尽头,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竹芯。沈复知道时机到了。
盘香周围,方圆十丈内,树叶上、溪水里、石头缝里,密密麻麻全是黄金箭毒蛙。
它们通体金黄如熔金,皮肤在残月微光下泛着磷光,黑色瞳孔一眨不眨,吞吐的舌信带着先天一炁的波动。
—— 这些并非寻常毒物,每只体内都蛰伏着一丝与沈复同源的先天一炁,这几日他以期气息为饵,从雨林各处诱来的 “死士”。
沈复走上溪边最大的青石,石面冰凉刺骨,沁得他赤脚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毒蛙的腥甜与雨后泥土的腐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亢奋气息。
“来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蛙鸣,首抵每只毒蛙的鼓膜。
蛙群一阵骚动,前排几只公蛙鼓起声囊,发出威胁的低吼,皮肤下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
沈复视而不见,掌心向上,一缕暗银色炁流涌出,在掌心聚成先天一炁电流,噼啪声中映得他眼底猩红:“唐门,恩将仇报。”
蛙鸣骤停,雨林陷入死寂,只有溪水流动的声音。
沈复抬手指向西方:“多年前,我以逆生护唐门三十七人周全,换来的是如今唐炳文的丹噬穿心。那老匹夫以为丹噬之下无活口,”
他顿了顿,掌心先天一炁电流爆开,电光窜入最近的几只毒蛙体内,被击中的毒蛙通体金光大盛,发出兴奋的鸣叫,“却不知我借这毒蛙本体,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他踏前一步,青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们体内的先天一炁,与我同源。今日召你们来,不是送死 ——”
他突然蹲身,抓起一只跳到脚边的母蛙,指尖按在其腹部凸起的腺体上,“是讨债!”
那母蛙发出尖锐的鸣叫,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如火焰般燃烧。
沈复由此确认,自己的先天一炁确实可以在这些蛙群间自由流转。
“唐门以‘规矩’为名,行狗彘之事。丹噬是他们的骄傲?”
“那就让他们用这骄傲,偿还血债!”
蛙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不是恐惧,是嗜血的亢奋。
先天一炁在它们体内奔腾,与沈复的量子炁产生共振,溪谷仿佛都在震颤,树叶上的露珠被震得簌簌落下,砸在毒蛙背上迸出金色火花。
“留下十对抱对繁衍看家,” 沈复的声音在轰鸣中冷冽如冰,“剩下的,跟我走。”
“我带你们杀进唐门,” 他看着毒蛙两栖进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不只是灭门,是让他们知道 ——”
“负我者,血债血偿!唐炳文不是信规矩么?”
“那就让他看看,我沈复的规矩 ——”
蛙鸣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赴死的决绝。沈复赤足踏入溪水,身后跟着黑压压的毒蛙群,宛如一条金色的河流,朝着西方唐门的方向涌动。
月轮被乌云遮蔽,雨林深处传来未知野兽的咆哮,却盖不过这股由毒与恨组成的洪流。
他最后回望岩穴,那里的青焰盘香终于燃尽,只余下一撮焦黑的粉末,在晨风中飘散,如同他即将掀起的那场血雨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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