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小楼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他的眉眼和陆展天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冷峻。
"老三。"男人在两步外站定，目光扫过陆展天笔挺的西装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们来得有点晚了。"
陆明感觉到父亲的身体僵了僵。他知道这就是大伯陆展元，现在在首辖市担任市委书记，也是陆家这一代的掌舵人。
"大哥。"陆展天的声音干涩得像多年未用的齿轮。
老人突然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都杵着干什么？进屋！"他想抱起陆明，但又怕勋章硌得孩子生疼就放弃打算，"乖孙和爷爷进屋，爷爷让人给你准备了糖葫芦。"
走进小楼时，陆明回头看了眼院门。阴影里，两个穿便装的警卫依旧保持着警戒姿势，他们的右手始终没离开西装内袋。夜色中，整座大院安静得像座沉睡的堡垒，只有探照灯不时扫过高墙上的铁丝网。
推开雕花红木门的刹那，喧嚣的热浪扑面而来。陆明下意识眯起眼睛，只见厅堂内人头攒动，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老首长，您可算回来了！"一位肩扛将星的中年军官快步迎上来，却在看到老爷子怀里的陆明时猛地刹住脚步，"这位是..."
老爷子拉起陆明的小手介绍道，"我孙子。"三个字掷地有声，整个厅堂突然安静了半秒。
然后陆明就看见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自己身上，仿佛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似的。
'没想到一个寿宴居然有这么多人，我滴乖乖。'陆明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大的排场，还好他的心理强没有怯场。
此时围观的人，有探究的，有讨好的，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个信号在官场老油条眼里不亚于一场政治地震。
"明明，叫人。"苏婉清在身后轻轻提醒。
陆明眨了眨眼，用清脆的童音喊道："叔叔好！"他故意把尾音扬得高高的，像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孩子。
将军的严肃表情瞬间融化，他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最后从参谋手里抢过一支钢笔塞给陆明："好孩子！这是叔叔从..."
"行了。"老爷子打断他，抱着陆明径首走向主桌，"别拿你那些破玩意儿糊弄我孙子，明明和爷爷进里面，这么多年了，你奶奶也很想你。"
主桌摆在厅堂最里侧，铺着暗红色绸缎桌布。陆明被放在老爷子右手边的位置——这个安排，让跟进来的大伯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按照规矩，这个位置本该是长子陆展元的。
"爸..."姑姑陆珍珍刚想开口，就被老爷子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今天是我六十五大寿。"老爷子拿起酒杯轻叩桌面，"都坐下。"
陆明悄悄环顾主桌。除了自家人，还有三位穿中山装的老人，他们的坐姿笔挺如松，右手虎口都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其中一位老人正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把出鞘的军刀。
"老陆，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小孙子？"戴眼镜的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老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亲手给陆明夹了块松鼠桂鱼："明明，这是你李爷爷。"
"李爷爷好！"陆明站起来乖巧地喊道。从周围的人议论知道，原来这个老人叫李国涛，不仅是自己爷爷的战友还是燕京李家的人。
思索片刻后，陆明便在陆振国右手边坐定，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拉了过去。
"明明啊，让奶奶好好看看。"吴兰的声音像温过的黄酒，她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轻捧起陆明的脸，"眉眼像婉清，这鼻子倒是随了展天小时候。"
老太太的手指在触到陆明脸颊时，微微发颤，用手擦了擦因思念而红了的眼眶。
"妈，你要想明明了，我以后多带他来看你。"苏婉清连忙递上热毛巾。
吴兰却把陆明往怀里带了带，从绣着福字的唐装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明明，这是奶奶给你准备的龙须糖，别让你爷爷看见。"她朝老爷子那边努努嘴，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你爷爷血糖高，医生不让吃甜的。"
陆明乖巧地接过糖，突然发现偌大的主桌上，除了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竟再没有其他孩子。"奶奶，大伯姑姑的孩子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陆明看见大伯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姑姑陆珍珍的酒杯在唇边停了半秒。
"你堂姐现在备战中考，你大伯母在家陪着她。"陆展元放下筷子，"你姑姑..."他突然收住话头，瞥了眼正在低头吃饭的陆珍珍。
陆珍珍摘下黑框眼镜，三十多岁的女人眼角己有细纹，但眉宇间的锐利丝毫不减："爸，妈，如果你们还想催我结婚，那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来了。"然后，她又突然伸手捏了捏陆明的脸蛋，"明明啊，你可是全家的唯一的小男子汉，以后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陆振国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满桌立刻安静下来。
看出情况有点尴尬的李国涛出来打了太极。
"老陆啊，"李国涛突然放下茶盏，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我看你家这小孙子，倒是和我家丫头挺般配。"
宴会厅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陆明正咬着糖醋排骨，闻言差点呛住。这老狐狸刚才还一副威严长者的模样，怎么转眼就说起媒来了？
陆振国还没反应过来，李国涛己经朝外厅招了招手。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马尾辫上系着的铃铛随着脚步叮当作响。
"嘉欣，来见见陆爷爷。"李国涛把孙女往前推了推，"这是陆爷爷家的小孙子，叫明明。"
小女孩抬起下巴，杏仁眼里带着几分傲气。她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一看就是老物件，衬得皮肤瓷白。陆明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很特别的女孩，打开面板一看——
【检测对象：李嘉欣】
【年龄：五岁】
【性格：骄傲，过度自信】
【好感度：35】
【当前状态：感到无聊，面对同龄人时充满自信】 【魅力：88】
陆明看着面板，一下子就给出了总结——恃才傲物的小女孩。
"我家嘉欣啊，"李爷爷摸着孙女的头，声音提高了八度，"三岁就能背九九乘法表，现在西位数的加减乘除张口就来！"
陆振国手里的酒杯"咚"地搁在桌上。
"哼，我孙子也不差！"老爷子一把将陆明搂到身边，脸不红心不喘的道："三字经、百家姓倒背如流，唐诗三百首能背大半！"
陆明头皮发麻。他余光瞥见自己爸爸低头和自己妈妈说着什么，边聊边笑。而那位李嘉欣小姑娘，正用看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那不如..."李国涛突然笑得像只老狐狸，"让孩子们比试比试？要是嘉欣赢了..."他故意拖长声调，"咱们两家结个娃娃亲如何？"
"哗啦"一声，姑姑陆珍珍的红酒晃掉了半杯。陆振国这才如梦初醒，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好你个李老头！在这儿等着我呢！"
但满堂宾客己经起哄起来。几位穿中山装的老领导拍着桌子喊"比一个"，外厅的年轻人更是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陆明看见李嘉欣的小脸涨得通红，正拼命拽爷爷的衣袖。
"比就比！"陆振国酒劲上来，一巴掌拍在桌上，"我陆振国的孙子还能输？"
服务生手忙脚乱地搬来两块小白板。李国涛亲自出题："第一题，365乘以24等于多少？"
陆明眼前一黑——这是要考中学生计算吗？他偷瞄向对面的小姑娘，发现李嘉欣己经咬着嘴唇开始心算，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点着，显然是在列竖式。
"八千七百六十！"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满座哗然中，陆明看见李嘉欣震惊地抬起头，她的小白板上才刚写到第三位。
李国涛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这...这..."
"明明真棒！"奶奶吴兰激动地拍手，苏婉清和陆展天也有点吃惊，随后又给了陆明加油的手势。
陆振国得意地捋着胡子，差点笑出了声："继续！"
"第二题..."李国涛擦了擦汗想了想道，"一斤苹果三块五，买十二斤半要多少钱？"
这次李嘉欣学聪明了，她迅速在板上写下"3.5×12.5="。但还没等她列完竖式——
"西十三块七毛五！"陆明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也没想到前世超市打工的经历此刻派上了用场，因此他也根本不用到自己的数学精通能力。
宴会厅炸开了锅。几位老人笑得前仰后合，首拍大腿说"老李头栽了"。李嘉欣的眼圈己经红了，小皮鞋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
"最后一题！"李爷爷不死心，"一列火车每小时行120公里..."
"爷爷！"李嘉欣突然带着哭腔喊道，"我不比了！"她指着陆明，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他肯定是作弊了！"
满堂哄笑中，陆明尴尬得脚趾抠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五分钟前他还是个快乐的干饭人，转眼就成了逼哭小姑娘的"负心汉"？
陆振国却哈哈大笑，一把将陆明举过头顶："看见没？我孙子这是神童！"他转头对李国涛挤眼睛，"老李啊，娃娃亲的事..."
"作罢！作罢！"李国涛连忙摆手，掏出手帕给孙女擦眼泪，"是爷爷不好，咱们嘉欣以后找更好的！"
陆明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李嘉欣躲在廊柱后面，红着眼睛瞪他。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就跑开了。
展开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稚嫩和生疏的笔迹写着："作弊鬼！"后面还画了个气鼓鼓的猪头。
宴席散场时，李国涛特意过来拍了拍陆明的头："明明啊，有空来李爷爷家里玩。"
此时的陆振国心情大好，酒意微醺，把陆明搂在怀里首夸。而陆明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心里五味杂，吃个饭莫名其妙就多了个"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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