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那老宅子,木头都沁着股沉甸甸的年头味儿。林阳就趴在那张油光水滑的红木桌上,眉头拧得死紧,跟解一道要命的数学题似的。他攥着根快秃噜毛的钢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脑子里那点玉佩塞进来的方子、经络图,搅和成一锅粥,得一点点滤干净了,才能用在苏震天身上——这老爷子,可不是小白鼠。
苏震天和苏瑶爷俩,大气儿不敢出,窝在对面的酸枝木椅子里。苏瑶手指头绞着衣角,都快把真丝裙子抠出洞了。苏震天倒是稳,可那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屋里静得能听见檀香在铜炉里烧断的“噼啪”微响。
“啪嗒。” 林阳终于撂下笔,那动静在静屋里格外脆生。他使劲搓了把脸,抬头,眼珠子都熬得有点红。“苏伯父,” 嗓子有点干哑,“方子…算是划拉出来了。但丑话说前头,这玩意儿不是死规矩,得瞅着您身体的变化,随时调药捻子。”
苏震天身子往前倾了倾,脸上那点紧绷的肉松开了些,挤出个笑:“小林,辛苦…费心了。” 话不多,但里头那点沉甸甸的谢意,砸地上能听响儿。
“应该的。” 林阳摆摆手,像是要挥开那点客气。他话锋一转,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在点算盘珠子,“刚才…琢磨您这病的时候,脑子一岔,顺带手捋了捋外头传的那些风儿…说是苏家这艘大船,让供应链这窟窿眼给凿得快沉底儿了?连工资都…悬乎了?” 他抬眼,目光首不愣登地看着苏震天,没半点拐弯抹角。
苏震天和苏瑶飞快地对视一眼,爷俩脸上都闪过一丝被戳破的狼狈。苏震天重重往后一靠,椅子“嘎吱”一声呻吟。他抬手抹了把脸,那手背上青筋都暴着:“唉…家门不幸啊!” 声音一下子老了十岁,“就他妈卡在供货上!要命的玩意儿!头发?愁得一把一把掉!发子?想秃噜了头皮,屁用没有!这窟窿,跟无底洞似的…” 老爷子是真急了,粗话都蹦出来了。
林阳没吭声,手指头还在桌面上敲着,眼神定定地看着桌上那方洇开的墨迹,像在里头找答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但字字砸进人心里:“苏伯父,我这儿…倒是有个野路子。您听听?叫…‘拿腿换股’。”
“嗯?” 苏震天浑浊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腰板又挺首了,“细说说!”
林阳清了清发紧的嗓子,身子也坐正了:“您苏家,根儿扎在餐饮这块肥地上,牌子硬,底子厚,缺的就是把饭热乎送到客人嘴边的‘腿’。我们‘团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双腿,跑得贼快,路子贼熟。” 他顿了顿,看苏震天听得入神,才接着说,“我的盘算是:苏家旗下所有馆子的外卖单子,甭管大小,全甩给我们‘团子’!我们豁出命去跑,保证又快又稳,帮您把散掉的客、丢掉的牌面儿,全他妈抢回来!至于报酬…” 林阳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您匀出15%的干股,划拉到‘团子’名下。这么着,您解了燃眉之急,我们呢,也算抱上条大腿,有了正经码头。双赢的买卖。”
话音落了,屋里死静。只有檀香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烧。
苏震天那眉头,又拧成了疙瘩。股份?这可是动祖产!不是儿戏!他手指头在扶手上一下下叩着,那声音敲得人心慌。
旁边的苏瑶,眼睛“唰”地亮了,跟通了电似的。她噌地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淑女范儿了:“爸!这法子…这法子行啊!” 她声音有点抖,是急的,“咱家现在啥光景?就差一口气儿吊着了!林阳他们‘团子’的能耐,咱亲眼见过!送个饭跟打仗似的,又快又狠!跟他们绑一块儿,说不定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总比…总比坐等船沉强吧?”
苏震天没搭理闺女,背着手在屋里转开了磨。红木地板被他踩得“咚咚”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他看看墙上挂的祖宗画像,又看看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梅树,脸上的皱纹沟壑里全是挣扎。转了足足有七八圈,他才猛地刹住脚,转回头,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打在林阳脸上:“小子!” 他嗓门提了起来,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劲儿,“你这脑袋瓜子…是拿啥做的?啊?比我那几个花大价钱送出去喝洋墨水的兔崽子,强出十八条街去!”
林阳被夸得有点臊,挠了挠后脑勺:“苏伯父,您捧了。我就是…瞎琢磨,把自个儿有的,跟您缺的,硬往一块儿凑了凑。成不成的,还得您老拍板。”
苏震天又沉默了几秒,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他蒲扇似的大手“啪”一声拍在红木桌上,震得茶杯盖儿都跳了起来:“干了!就按你说的办!他奶奶的,赌一把!是死是活,朝上!苏家这块招牌能不能保住,‘团子’能不能蹿起来,就看这一锤子了!”
林阳心里那根弦,“嘣”一声,松了。他赶紧站起来:“您放心!‘团子’上下,豁出命去干!这桩买卖,砸不了!” 一股子狠劲儿从他眼里透出来。
苏瑶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点哽咽:“林阳…真不知道怎么谢你…这…这是救命稻草…”
“苏小姐,言重了。” 林阳摆摆手,语气真诚,“现在,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赶紧的,把那些条条框框、钱粮账目,掰扯清楚是正经!”
仨人立马凑到桌前,脑袋顶着脑袋,唾沫星子横飞。从一单跑腿抽几毛钱,到那15%的股份是签死合同还是活契口,再到以后怎么联手吆喝卖饭…桩桩件件,抠得细碎。
(他们在这头热火朝天地织网,却不知暗处,毒蛇己经吐信子)
赵强那破出租屋里,烟头扔了一地。他手机都快摁冒烟了,屏幕光映着他那张因嫉恨扭曲的脸。“喂?王老板?是我,赵强!…对!就苏家那事儿!林阳那小子,攀上高枝儿了!跟苏震天那老狐狸搭上线了!什么合作?呸!那是要吞了苏家!那小子阴着呢!…对对对!您想想,苏家要真缓过劲儿,还有咱们喝汤的地儿吗?…联手?必须联手啊!趁他们还没绑死,先给他搅和黄了!……”
(速达外卖总部) 顶楼的会议室,烟雾缭绕,跟着了火似的。大屏幕上,“团子配送”和苏家的LOGO并排戳着,红得刺眼。
“砰!” 一个秃顶胖子(市场总监)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咖啡杯乱晃,“反了天了!一个泥腿子起家的破配送,也敢碰苏家这块肥肉?还想拿股份?他林阳算哪根葱!” 他唾沫星子喷出老远,“砸钱!给老子狠狠地砸!所有商家,配送费再砍一半!补贴!给我往死里补!用户?发券!发到他们手软!老子就不信,挤不死他个小破‘团子’!还有…” 他眼神阴鸷地扫过手下,“找人!去苏家那几个老主顾那儿‘聊聊’,让他们掂量掂量,是跟着苏家这艘破船沉,还是…换咱们‘速达’这条快艇!”
林阳还在苏家那古色古香的书房里,跟苏瑶对着密密麻麻的合同条款较劲。苏震天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脸色似乎因为有了盼头好看了那么一丝丝。
窗外,天阴得厉害,云层低低压着,一丝风都没有,闷得人喘不过气。
一场蓄谋己久的暴雨,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地积攒着恶意的能量。林阳和苏家这对刚绑上一条船的新盟友,能听见那隐隐的雷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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