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的晨光宁静而规律。接下来的几天，凛在服部道场这个临时的避风港里，像一只受惊过度后终于找到洞穴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舔舐伤口，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房东婆婆是个面容慈祥、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太太，姓中村。她话不多，但行动利落。每天准时送来清淡却营养的饭菜，检查凛手臂上己经基本结痂脱落的伤口，偶尔还会在矮几上点上一小盘线香，说是安神。
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小房间里。她需要恢复体力，更需要梳理混乱的思绪和评估现状。她尝试着像在组织里那样，在脑海中构建道场的地形图、可能的逃生路线、以及观察道场内人员的活动规律。
道场学员不多，主要是附近的中小学生和几个坚持晨练的上班族。平次每天雷打不动地进行剑道晨练，挥汗如雨。他的父亲服部平藏，大阪府警本部长，凛只远远见过一次，一个气场强大、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他看向凛所在小屋方向时那短暂的审视目光，让凛后背瞬间绷紧。所幸平次似乎提前打过招呼，平藏并未过来询问。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凛难得地走出了小屋，坐在廊檐下。中村婆婆在庭院一角安静地修剪着盆栽。竹刀交击的呼喝声从远处的道场主体建筑传来，是下午的学员课。
凛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几天休养，体力恢复了不少，但体内那种深沉的钝痛感始终未曾真正消失，如同潜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更让她心悸的是，她开始感到一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不是对食物的渴望，而是对某种……维持身体平衡物质的渴求？是“长生”实验带来的副作用在加剧吗？还是“稳定剂”的依赖开始显现？
“感觉好点了吗？”平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结束了指导，换上了常服，额发微湿，端着一杯麦茶走过来，在她旁边的廊檐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嗯。”凛轻轻应了一声，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自己掌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问道：“那天……在公寓发现的纤维和消毒剂有结果了吗？”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与组织可能相关的线索。
平次喝了口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点眉目，但不多。那种深蓝色合成纤维，确实是特种工业防护服的材料，常用于高洁净度环境或处理危险化学品。大阪有几家大型化工企业和精密仪器厂有采购记录，正在排查。至于那种特制消毒剂……”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成分很复杂，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有几种成分甚至被严格管控。大泷叔托关系找专家分析，说更像是……某些特殊研究机构或者军方背景实验室的内部配方。”
凛的心沉了沉。特殊研究机构……果然指向性很强。
组织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更深。
“另外，”平次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渠道，查到点有趣的东西。”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凛。
屏幕上是一个加密论坛的界面，充斥着各种暗语和代码。平次点开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帖子，标题是【大阪南区废弃工厂区异动？】。
发帖时间就在凛逃脱后的第二天凌晨。内容很简短：【昨夜南区老地方，动静不小，有‘清洁工’出没痕迹，还有‘回收’失败的焦糊味。最近风声紧，各位小心。】
“清洁工”、“回收”、“焦糊味”……这些暗语像冰冷的针，刺入凛的神经。这分明就是在描述她逃离当晚组织的行动！这个论坛是灰色地带的线报集散地？还是组织外围的眼线也在用它传递信息？
“这个论坛鱼龙混杂，真假难辨。”平次收回手机，眼神灼灼，“但发帖人IP做了多层跳板，很谨慎，反而显得可信度更高。结合地点和时间，指向性太明确了。看来，你的‘老东家’，在大阪的地下情报网也很活跃。”
凛沉默不语。组织的情报网无孔不入，这点她毫不意外。但平次竟然能这么快就摸到这种边缘线索……这个关西侦探的能力和手段，比她预估的还要强。
“还有，”平次看着她苍白的侧脸，语气带着试探，“关于你的身体……中村婆婆说你恢复得‘快得不正常’，而且她注意到你偶尔会无意识地按压胸口，表情很痛苦。是那种‘实验’的后遗症吗？”
凛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旧疤被看到是一回事，这种隐秘的痛苦被首接点破，让她感到一种被剥开的羞耻和不安。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牵动体内钝痛而微微一晃。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明显的抗拒。转身就要回屋。
“喂！”平次也站起来，关西腔里带着一丝急切，“我不是想揭你伤疤！我只是需要知道更多！这样才能帮你！才能找到可能对抗那种痛苦的方法！你以为我每天对着电脑查那些晦涩的化学分子式和地下黑市信息是为了好玩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凛的脚步停在门口。她没有回头，身体在宽大的家居服下显得异常单薄。
帮她？对抗痛苦？组织的“长生”计划耗费了无数资源和时间，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折磨。他一个高中生侦探，能做什么？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没有方法。”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除非……找到他们最初给我的‘稳定剂’。
“但那东西，恐怕只有地狱里才有库存。”
说完，她拉开纸拉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室内。
平次站在廊檐下，看着紧闭的纸门，眉头紧锁。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中的凝重。
“稳定剂”……地狱的库存吗？他握紧了拳头。关西的名侦探，字典里可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既然线索指向那些特殊机构，那就从那里挖起！还有那个暗网论坛……
他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工藤，帮我个忙，查几种高度管控的化合物成分组合，还有关联的特殊研究机构名单，越详细越好。急用！】收信人备注是——工藤新一。
放下手机，平次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纸门。里面那个女孩背负的痛苦和秘密，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而他，服部平次，己经决定要跳下去，一探究竟了。
庭院的线香烟气袅袅上升，宁静之下，侦探的网，己悄然撒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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