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深海余烬与抉择之光
冰冷。
刺骨的、带着浓重血腥与生物组织腐败气息的冰冷海水,无情地灌入齐岳的口鼻,冲击着他残破的躯壳。孢子侵蚀带来的麻木感,被这海水的酷寒与混沌光种在意识核心疯狂旋转引发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所覆盖。
他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向着无光的深渊沉沦。
意识被混沌的漩涡裹挟,光与暗、生与灭、秩序与混乱的碎片在其中疯狂碰撞、撕扯。他“看”到蚀光藤卷着周小雨消失在破洞外的墨绿暗影,那景象如同烙印,是绝望中唯一的光点。他“听”到孢子母巢核心崩解时发出的、如同垂死巨兽哀嚎般的沉闷轰鸣,透过厚重的海水,震动着他的骨骼。
*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在混沌中浮沉。母巢核心被摧毁,“深海低语”信号中断,小雨被带走了…他的任务,似乎完成了。代价是…他自己。
混沌光种在吞噬了部分“归寂”法则后,像一颗极度不稳定的炸弹,每一次旋转都带来意识层面的剧震和能量乱流。右臂的灰败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如同死亡的苔藓,侵蚀着他仅存的生机。蚀光藤的反噬意志虽因距离而减弱,但那狂暴的饥饿感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他释放了一个何等危险的造物。
放弃吧…沉入这永恒的黑暗…太累了…
这个诱惑的声音在混沌的低语中格外清晰。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嗡!**
意识核心深处,那点仅存的、属于“齐岳”本身的、最纯粹的**求生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它穿透混沌的迷雾,狠狠地撞在疯狂旋转的混沌光种上!
不是为了压制,不是为了对抗,而是…**引导**!
“文明之种…生命…共鸣…” 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闪过。他想起了那点三色光种的本源——那是生命的希望,是文明的火种!即使被污染、被扭曲,其核心,依然是“生”!
混沌光种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旋转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滞涩。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的瞬间,齐岳那点微弱的求生意志,强行将一丝从光种中逸散出来的、驳杂却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能量(源自吞噬的孢子核心),引导向自己濒临崩溃的身体!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水!那股混杂着灰绿孢子能量、冰冷高维余波、狂暴藤蔓特性的能量流,粗暴地冲刷过齐岳被孢子侵蚀、被海水浸泡、被能量反噬的残破躯体!
“呃啊——!” 剧痛让齐岳在深海中本能地弓起了身体!这感觉比被孢子菌丝侵蚀更痛苦百倍!仿佛有无数带刺的藤蔓在他血管里、骨髓中疯狂生长、搅动!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野蛮的**修复**与**改造**!
灰败的右臂皮肤下,暗金色的藤蔓纹理如同活物般蠕动、增殖,强行压制、甚至开始反向吞噬那些侵蚀的孢子!被能量乱流撕裂的肌肉纤维在剧痛中扭曲、重组,变得更加坚韧,却也带上了一丝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连冰冷的缺氧感都似乎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暂时驱散了一些!
这是饮鸩止渴!是向深渊更进一步的堕落!但他活下来了!在混沌光种下一次更剧烈的旋转爆发前,他暂时稳住了身体机能的崩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齐岳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有混沌的漩涡一闪而逝。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感知周围的环境。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不断从上方传来,如同持续的地震。抬头望去,视野被浑浊的、翻滚着大量破碎生物组织和粘稠灰绿色液体的海水所充斥。巨大的珊瑚骨骼如同倒塌的山峰般砸落,带起湍急的暗流。母巢正在崩溃!这片海域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致命陷阱的漩涡坟场!
必须离开!立刻!
齐岳尝试驱动身体,却发现异常艰难。混沌光种带来的能量乱流让身体的控制变得极其不协调,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失控的风险。他只能凭借本能,利用周围汹涌的暗流,如同随波逐流的浮木,艰难地向上、向着母巢崩解时破开的方向挣扎。
---
**深海之上,幸存者船队。**
“稳住!所有人稳住!抓紧固定物!” 林武的吼声在旗舰舰桥的剧烈摇晃中几乎被淹没。
整个船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落叶,被来自海底的恐怖力量疯狂抛掷!
声呐屏幕上一片混乱的雪花和刺耳的警报!代表孢子母巢的巨大生命信号源己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代表能量紊乱和物质崩塌的恐怖信号空洞!剧烈的冲击波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海床,引发连锁的海底地震,海面如同沸腾的油锅,掀起数十米高的、混合着墨绿色粘稠物和破碎生物组织的巨浪!
“报告损失!”
“三号运输船船舱破裂!正在进水!”
“七号护卫艇动力舱受损!失去动力!”
“侧翼发现大型变异体群!它们…它们好像疯了!在互相攻击,也在冲向崩塌区域!” 观测员的声音带着惊恐。
林武死死抓住舵轮,手臂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片如同末日般翻腾的海域中心。那里,墨绿色的污秽如同喷泉般不断涌出,形成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恶臭与不祥气息的“死亡之环”。
齐岳…周小雨…你们在哪里?!
“舰长!检测到高强度生命信号!从崩塌中心冲出来了!速度极快!” 声呐员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信号…信号很混乱!有…有周博士的微弱生命体征!但…但主体信号极其狂暴!无法识别!它在…在向东南方向高速移动!”
林武的心脏猛地一缩!出来了?!小雨还活着?!那狂暴的信号是什么?齐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锁定信号!所有能动船只!向东南方向靠拢!准备接应!” 林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无论那是什么,只要带着周小雨的信号,就必须追上去!
“可是舰长!东南方向是‘寂静坟场’海域!声呐显示那里有超大型生命反应!而且船队现在…” 大副焦急地喊道。船队自身损失惨重,状态极差,还要面对狂暴的变异体和未知的“寂静坟场”,这简首是自杀!
“没有可是!” 林武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舰桥内每一张惊惶不安的脸。“周小雨博士掌握着对抗收割者的关键信息!齐岳…他可能就在那狂暴信号里!他们是人类的希望!就算只有一艘船能动,也要给我追上去!执行命令!”
舰桥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坚定的回应:“是!舰长!”
船队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转向,如同伤痕累累的巨兽,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被标记为“寂静坟场”的、更加深邃未知的黑暗海域。在他们身后,孢子母巢彻底崩塌引发的巨大漩涡,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残骸和不幸被卷入的变异体。
---
**深海之下,齐岳的挣扎。**
齐岳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每一次划水,每一次对抗暗流,都像是在和自己的身体进行一场残酷的角力。混沌光种的每一次异动,都让他的动作变形,能量在体内乱窜,时而带来短暂的爆发力,时而又让他如坠泥潭。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只能模糊地感知着上方透下的、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以及周围海水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孢子腐败气息在逐渐变淡。
终于,当他肺部的灼烧感达到极限时——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破海面!
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失明,咸腥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剧烈的咳嗽。他贪婪地喘息着,身体在海浪中沉浮。
环顾西周,海面依旧波涛汹涌,但己经脱离了那片墨绿色的“死亡之环”。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远处,巨大的漩涡还在肆虐,发出沉闷的轰鸣。更远处,几个小小的黑点正在波涛中起伏,艰难地朝着远离漩涡的方向移动——是幸存者船队!他们似乎正在远离?
齐岳心中一紧,随即又看到船队航向的前方,那片海域的颜色明显更深沉,如同凝固的墨汁,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寂静感——寂静坟场!
而就在船队和寂静坟场之间的海域,齐岳模糊地感知到,一股狂暴而熟悉的能量波动,正裹挟着一个微弱却无比重要的生命信号,以惊人的速度扎向那片死寂的黑暗!
*蚀光藤!小雨!*
他们被那东西带着,冲进了寂静坟场?!
“不…” 齐岳嘶哑地低吼,冰冷的海水也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焦灼。他必须追上去!必须找到小雨!必须控制住那个失控的怪物!
他奋力划水,试图向船队的方向游去。但身体的重伤和能量的紊乱让他举步维艰。一个浪头打来,他再次被卷入水下。
当他挣扎着再次浮起时,视野边缘,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地从幽暗的海水中升起,挡在了他和船队之间。
那是一条变异巨鳗!体型比之前遇到的塞壬还要庞大数倍!灰暗的皮肤上布满了溃烂的脓包和尖锐的骨刺,巨大的独眼在浑浊的海水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黄光!它显然是被母巢崩塌的能量和血腥吸引而来,此刻,它将刚从死亡边缘爬出来的齐岳,视为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巨鳗张开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带着一股腥臭的激流,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齐岳噬咬而来!
绝境,再次降临!
齐岳瞳孔骤缩!身体的状态根本不足以对抗这种级别的巨兽!逃?以他现在的速度,绝无可能!
混沌光种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在他意识核心疯狂旋转,释放出混乱而狂暴的能量!
拼了!
齐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那股混乱的能量,尽数灌入自己那条被灰败侵蚀、又被藤蔓强行改造的右臂!
“吼——!”
剧痛伴随着异变!他的右臂皮肤瞬间撕裂,暗金色的藤蔓纹理如同活物般暴凸出来,缠绕着骨骼和肌肉,整条手臂瞬间膨胀、扭曲,覆盖上一层粘稠的、闪烁着灰绿幽光的能量薄膜,指尖延伸出尖锐的骨刺!
这不再是人类的手臂,而更像是…蚀光藤的延伸!是混沌与暴虐的具现!
面对噬咬而来的巨鳗血口,齐岳不退反进,将这条异化的、灌注了混沌能量的恐怖手臂,如同攻城锥一般,狠狠捅向巨鳗那散发着恶臭的咽喉深处!
**噗嗤——!!!**
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组织喷溅而出!混沌能量在巨鳗体内疯狂爆发!
巨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嘶鸣!庞大的身体疯狂扭动,搅起滔天巨浪!
是生是死?是掌控力量,还是被力量彻底吞噬?
齐岳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深海余烬中,他必须抓住每一丝可能的光,哪怕那光,来自深渊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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