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方晨月这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狠狠剜了赵连长一眼,丢下手里的花铲就躲进了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赵连长脸上的‘斯文’面具瞬间碎成了渣渣!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媳妇在门后羞恼的跺脚声,再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求知若渴、等着他‘示范’的榆木疙瘩,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天灵盖!
“示——范——?!”赵连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什么轻声细语、什么斯文形象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指着吴青松的鼻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睡觉!老子的意思是抱着媳妇睡觉!你他妈的还想让老子示范给你看?!吴青松!老子现在就想一脚把你踹到训练场那头去!” 他气得原地转了个圈,拳头捏得嘎嘣响,那副被逼回原形的暴躁糙汉模样,跟刚才温柔侍花的‘斯文人’判若两人。
前前后后被好几家轰出来,吴青松像个迷路的桩子似的杵在家属院中间那条主道上,望着天边发愣。完了,这下是真没辙了,媳妇哄不回来,连老师们都给得罪光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笑语声由远及近。
沈玉娇和那群孩子,满载着后山采摘的毛栗,像一群凯旋的小山雀般叽叽喳喳地回来了。
打头的沈玉娇一眼就看见了路中间那个失魂落魄、背影都透着绝望的身影。
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心里那点之前被吴青松气出来的小疙瘩,瞬间被一种‘看你牛气哄哄,现在傻眼了吧’的幸灾乐祸给冲散了,不过,乐归乐,问题总归还得解决。
她故意放重了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促狭:“哟,吴副连长,这是被第几家扫地出门,站这儿参禅悟道呢?”
吴青松闻声茫然地转过头,眼神还有点发首,下意识地掰着手指数:“五……五家?”
沈玉娇挑了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把手里装毛栗的篮子塞给旁边一个孩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吴青松面前,压低声音,带着点指点江山的笃定:“听着,按我说的做:第一,去找张嫂子,把你今天闹出来的这些个笑话——原原本本、绘声绘色地告诉她!让她‘无意中’传给梁同志听。”
吴青松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和笔,唰唰记下,眼神里充满了虔诚的求知欲。
沈玉娇继续道:“第二,托个可靠的人给梁同志送饭去。让送饭的人,‘顺便’、‘不经意’地提一句:说你吴副连长怕她看见你更生气,饭都不敢亲自送;再‘惋惜’地叹口气,说你跑遍了家属院想学哄媳妇的本事,结果笨手笨脚,愣是没学会,还被几家给轰出来了,现在正愁着呢。”
吴青松一边飞速记录,一边眉头又习惯性地拧成了疙瘩,非常严谨地提问:“嫂子,这‘中间人强硬透露’的尺度……会不会把握不好,弄巧成拙?还有,这‘哄媳妇的本领’……到底该找谁学?您给指条明路?” 他抬起头,眼神无比真诚。
沈玉娇看着他这副明明笨得要死还一脸认真探讨战术的样子,简首气乐了。她杏眼一瞪,刚才那点促狭的笑意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吴青松!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再敢多问一句废话——”她手一指家属院大门的方向,斩钉截铁,“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吴青松:“……”
他张了张嘴,剩下的话被沈玉娇那‘再说就踹飞你’的眼神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无声的、茫然的单音节。笔记本还摊开着,钢笔尖悬在半空,整个人彻底僵成了家属院主道上一尊新的、名为‘困惑与绝望’的雕像。
傍晚时分,暮色西合,王卫东和陆沉洲并肩走在回家属院的土路上。
王卫东揣着手,想到吴青松那事儿峰回路转,忍不住乐呵呵地开口:“嘿,沉洲,你这小媳妇儿还真有几把刷子!脑子活络,办法也灵!啧,是个人才啊!”
陆沉洲推开家门时,正瞧见沈玉娇盘腿坐在小马扎上,跟一颗毛栗子较劲。
她皱着秀气的鼻子,努力用牙磕开那坚硬带刺的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藏食的小松鼠。
他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心里那点连日来的紧绷感也悄然散去。
这小媳妇儿啊,总算开始沾点部队家属院的烟火气了,会怼人,也会给人出主意了。
“当心硌着牙。”他走过去,大手自然地就要去拿她怀里那捧宝贝,“我让炊事班给你煮熟了再吃。”
“别!”沈玉娇反应极快,抱着毛栗子往旁边一缩,护得紧紧的,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陆沉洲,生啃才最好吃!这时候的毛栗子,可甜可脆了!” 她说着,还故意‘咔哒’一声又咬开一颗,仿佛在证明自己的话。
陆沉洲看着她那护食又带点小挑衅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无奈地收回手:“行,随你,不过……”他顿了顿,提议道,“今天一起去食堂?”
“行啊!”沈玉娇爽快地应下,拍拍手上的碎屑和毛刺,利落地站起身。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食堂的土路上。夕阳给远处的山峦镀了层金边,营区里飘起饭菜的香气。陆沉洲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在傍晚的微风中响起:“文工团那边,暂时没有空缺的位置,梁秋红同志……两天后就得回去了。”
沈玉娇脚步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其实她想要的,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部队给她的位置。她要的,是吴副连长的一个态度。”她侧头看了陆沉洲一眼,眼神清澈,“而这个态度,只能由吴青松自己给出来,部队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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