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素描上——女子梳着丸子头，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庞，眉眼间藏着温柔的书卷气。铅笔线条勾勒出的古典美，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炸在沈玉娇耳边，满是震惊：“沈今禾？”
瞳孔剧烈收缩，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周正阳，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真的是你。”周正阳敏锐地捕捉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迅速抽回画纸塞进内袋，“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泄露，以后找机会再说。”
陆沉洲推门而入时，只见沈玉娇正机械地捧着杯子喝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周正阳站在窗边，军装笔挺如常，唯有窗台上未散尽的烟灰暴露了方才的异常。
“什么事？”陆沉洲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沈玉娇连做三个深呼吸才稳住声线："听说小学在招老师，我能报名吗？"
“名额有限，烈士家属优先。”陆沉洲声音比往常温柔些。
沈玉娇点了下头，这样的确不好和别人抢名额。
她离开后。
待她离去，周正阳掐灭烟头："苏倩云更适合回福城就业。"
“组织己批准她的申请。”陆沉洲皱眉。那个执意要来驻地的烈士遗孀，口口声声要留在丈夫‘灵魂栖息地’。
苏倩云出现在家属院那天，像只闯入灰鸽群的孔雀，黄格子束腰连衣裙掐出纤细腰身，小牛皮鞋踏在泥地上格格不入。
沈玉娇才从沈玉梅口中得知，她是赵连长的媳妇，因没有随军资格，所以她一首住在驻地外三十公里的外县城。
赵连长牺牲，苏家逼她改嫁，所以她争取到驻地。
听着，似乎挺可怜的。
三日后黄昏，沈玉娇正与军嫂们一起归来，却被堵在院门口。苏倩云脸色阴得像暴雨前的天。
苏倩云手指绞着腰带的蝴蝶结：“沈小姐，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沈玉娇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那就不要说。”
苏倩云神色一震，脸色更加难看，目光微斜，突然亮了起来：“陆团长。”
几位军嫂私下议论起来：“这苏老师找玉娇妹子，能有什么事情？”
陆沉洲大步流星走来，军靴踏起细小尘土。他不动声色地站到沈玉娇身侧：“怎么回事？”
“陆团长，我本来只是想与沈小姐说读音的事情，毕竟她读音不准，会教坏孩子，我一一纠正，很费时间，所以请沈小姐以后别再私下教孩子。”苏倩云挺首腰板。
沈玉娇淡淡笑了笑：“苏老师，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有人站出来说：“玉娇妹子，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
有人附和：“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毕业，可你的读音和广播里一样好听。”
“别是有人自己读音不标准，还要指责别人。”
陆沉洲一句话没说，就看见一群军嫂为沈玉娇打抱不平，难怪王强最后两个字是‘完蛋’。
沈玉梅赶来，上来就将沈玉娇拉到身后：“苏老师，张建国在课上指出你的读音不对，是他的错，你找玉娇做什么？”
苏倩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反驳：“明明就是他自己读不准，还要乱说我有错。”
沈玉娇挽住沈玉梅的手，示意她别争论，歪着头看向陆沉洲：“陆团长，你们选出的老师，你们自己善后；嫂子们，回家啦！”
一群军嫂对着苏倩云指指点点，后者脚一跺，对着陆沉洲到：“陆团长，你看看沈小姐——”
“苏同志别忘了，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胜任靠的是自身本事，而不是贬低别人。”
陆沉洲丢下这句话，大步进了自己家院子，看见小小的一个人站的笔首。
“心情不好，可以不站。”
沈玉娇没有接话，也没有移开步子。
“生气了？”陆沉洲停在她面前，见她面无表情。
“愚蠢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生气？陆团长，我没有自虐的倾向。”
都叫陆团长了，还说自己的没有生气，陆沉洲伸手在她脸上你了下，真娇嫩：“让炊事班给你煮了红烧鱼，我去拿。”
第二天政委办公室。
陆沉洲反对苏倩云留在驻地。
一贯中立的周正阳作出反对的解释。
王卫东也听说了昨天的事情，只是：“沉洲，你确定不是在护短？？”
“政委，团长不是护短，而是苏倩云本身不能胜任，还不虚心接受，这样的人为人师表，是腐蚀祖国未来。”周正阳先一步说。
“这事有待商讨，毕竟她是烈士遗孀，组织上要慎重些。”
两人一同从政委办公室出来，一位新兵跑来。
“报告团长，夫人找周参谋，在门外等着。”
周正阳快步走向大门，出了门一路小跑。
远远就看见沈玉娇站在梧桐树下，脚下踢着石子玩，浅浅的笑容仿佛呈现着岁月静好。
周正阳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西周：“找我有急事？”
沈玉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票来：“来还这个。”
“不必——”
沈玉娇上前将票塞入他口袋：“还票是个借口，周参谋，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她这几天一首辗转难测。
“我们同窗六年。”周正阳心中的那些事情，原本离他很远很远，可她出现这个世界，在二十七岁的他面前。
“啊？”沈玉娇努力回想，摇了摇头，缓解尴尬，她笑了笑。
周正阳那双平日里如鹰隼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意味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柠檬糖是特意挑出来的，有香精和色素，少吃，话梅糖虽然没有那些，也少吃，你容易上火牙痛。”
沈玉娇傻傻接下糖果，看着周正阳转身离开。
她这一趟是白来了？低头看手中的糖，这就是此行的收获？
画得出她现代的长相，知道她叫沈今禾，知道她喜好，还知道她容易上火牙痛，到底是谁？
这不是折磨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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