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的信（二）

博物馆的回廊铺着浅灰地砖，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旧书页和尘埃混合的淡味。

张馆长搓着双手跟在苏墨身侧，背微驼着，眼角的皱纹里堆着小心的笑意，刚说的那句“苏先生，那几封信还在做专业处理，暂时不方便拿出来”，尾音带着点讨好的上扬。

楚凌跟在后面，闻言眼睛“唰”地睁大了——他记得来的路上苏墨还说张馆长眼里不揉沙子，怎么这会儿对苏墨客气成这样？他下意识看向苏墨，见对方神色平静，自己倒先绷不住了，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差点没合上，活像见了什么奇事。

苏墨脚步没停，目光扫过廊边展柜里的青铜器，语气淡淡：“张馆长客气了，不必麻烦。我就是听老刘提了句，好奇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张馆长连忙点头，快走两步跟到并排，心里却在暗叹。这位特聘顾问他其实摸不透——论历史考据的硬功夫，比起馆里其他几位顾问差得远，可架不住是上头首接派来的，工资走的也不是馆里的账。说白了，要么是背景硬，要么是带着特殊任务，这种人，他可不敢怠慢半分。

两人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张馆长抬手虚虚挡了下，先叹了口气：“其实吧……那几封信，说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他顿了顿，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就是昭帝晚年写的，大多是些琐碎事——今天头疼了，御膳房的羹汤不合口了，炼丹的炉子又出了岔子……全是这些家长里短。”

楚凌在后面听着，眉头悄悄皱了起来。他原以为是什么惊天秘闻，没想到竟是这些？

张馆长却忽然收了笑，眉头拧成个疙瘩：“麻烦就麻烦在收信人身上。”他侧身让苏墨往里走，自己跟进来时压低了声音，“苏先生您是知道的，昭帝晚年痴迷炼丹，这事正史里没明写，但咱们馆里藏的几份宫廷档案能佐证，是板上钉钉的。”

“那些信，明明白白是写给‘先生’的。可问题是这先生究竟是帝师还是方士，大家吵个不停。”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往窗外瞥了眼，像是怕被人听见，“正史里压根没记载过昭帝有什么帝师。倒是有些野史提过，可您也知道，那些野史写得没边没际，今天说帝师是白发老道，明天说他是穿布衣的隐士，连个姓氏都没谱，压根当不得真。

而且就算真有这个人，那他年龄该有多大，昭帝在位西十三年，这人不说一百，九十岁肯定是有的，你想皇帝跟个九十岁老头说自己身体不好，还想随他而去，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现在好了，”张馆长摊开手，语气里满是无奈，“不知是谁把‘帝师墓’的消息捅了出去，外面都传挖出了昭帝给帝师的信。可这信要是真写给炼丹方士的呢？那咱们这‘帝师墓’的名头，不就成了笑话？”他挠了挠后脑勺，“这些天电话快被打爆了，学界的、媒体的，还有些不知来头的人，天天追着问。我这头都大了。”

楚凌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苏墨——难怪张馆长对这些信讳莫如深，原来是怕闹成学术乌龙。

贾芢跟在他们身后，只是走着，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