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带着泥土特有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荒凉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针一样刺在林渊的皮肤上。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之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黑暗。剧烈的头痛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骨内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眩晕。
“呃…嘶…”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林渊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沾满水汽的毛玻璃。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只留下视网膜上残留的灼烧感。他用力眨了几下,再次尝试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夜空。没有熟悉的城市霓虹污染,也没有稀薄的云层遮挡。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比地球所见到的任何星空都要璀璨、都要巨大、都要近!它们闪烁着或冷白、或幽蓝、或淡金的奇异光芒,冰冷而亘古,静静地俯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一轮比记忆中要大上好几圈、散发着朦胧清辉的银白色巨月高悬天际,洒下霜华般的月辉,将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边。
不是出租屋那低矮、布满霉斑的天花板。
心脏猛地一沉,随即是更剧烈的抽搐。宿醉的头痛和对陌生环境的惊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全身的肌肉,酸软和刺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忍不住又闷哼一声。
环顾西周。
他身处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凉后山。脚下是坚硬的、布满碎石的贫瘠土地,的岩石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冷硬的光泽。稀疏的、形态扭曲怪异的低矮灌木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低语,如同鬼魅的窃笑。空气异常清新,带着草木的微腥和泥土的土腥,但更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名状的奇异能量气息,吸入肺腑,带来一种微弱的、针刺般的异样感。
“这是…哪儿?” 林渊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质地粗糙、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短褂和长裤,样式古朴简陋,绝非地球的衣物。脚上是一双同样破旧的草鞋,脚趾处己经磨破,冰冷的碎石硌着脚底。
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泥潭。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冲撞:刺目的紫色闪电、苏明轩那张带着担忧和决然的脸孔、劣质白酒呛人的味道、震耳欲聋的雷暴轰鸣……然后是一片空白,如同被硬生生抹去了一大块。
“明轩!” 林渊悚然一惊,猛地转头西顾。空旷的山坡上,除了嶙峋怪石和稀疏灌木,只有呜咽的风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投射在冰冷的岩石上。
苏明轩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混合着失去挚友的恐慌和对未知环境的巨大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一个趔趄又重重摔倒在地,尖锐的石子硌得他生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野的死寂。
“妈的!哪个懒鬼躲在这儿偷懒?给老子滚出来!杂役房的活计堆成山了,想挨鞭子是不是?!” 声音粗嘎难听,充满了不耐烦和戾气。
林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躲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阴影里。
三个穿着和他类似灰色粗布短褂、但袖口和下摆用粗糙的麻线绣着一柄简陋小剑标识的汉子,骂骂咧咧地从山坡下方走来。为首的是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拎着一根粗糙的皮鞭,鞭梢在月光下闪着油光。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一脸凶相、身材精瘦些的男子。
“看!那有个人影!” 其中一个眼尖的汉子指向林渊藏身的方向。
“嘿!还真有个不开眼的!” 为首的壮汉狞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皮鞭在空气中甩出一个响亮的“啪”声,“哪个院子的杂役?敢跑到后山躲清闲?活腻歪了?”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强烈的危机感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混乱的记忆。他本能地想要解释,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
“哑巴了?” 壮汉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蜷缩在地的林渊,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他手中的皮鞭毫不客气地戳在林渊的肩膀上,力道不小,“问你话呢!哪个院的?叫什么?”
肩膀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林渊脑中一片混乱。院?什么院?名字?他叫林渊……对,林渊!这个名字异常清晰地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跳了出来。
“……林…渊…”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破锣。
“林渊?” 壮汉皱眉,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随即不耐烦地一挥手,“没听过!新来的?妈的,新来的也敢这么不懂规矩?” 他转头对身后两个手下吼道,“把他拖回去!看他这副怂样,估计是刚分到后山砍柴的那批!正好,柴房里堆的‘铁骨木’还差一大半没劈完,今晚这小子别想睡了!”
两个手下应了一声,粗暴地一左一右架起林渊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林渊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拖拽。粗糙的手掌掐在胳膊上,带来清晰的痛感。
“走!” 壮汉骂了一句,转身带路。
林渊被半拖半拽着,踉跄前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混乱的思绪在巨大的压力和求生本能下飞速运转。杂役?砍柴?铁骨木?天剑宗?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如同乱码般冲击着他的认知。他偷偷观察着拖拽他的两人和前面带路的壮汉。他们步伐沉稳,气息悠长,显然都练过武。尤其是那壮汉,行走间隐隐带着一股压迫性的力量感,远超普通地球人。结合他们袖口那柄简陋小剑的标识……
“天剑宗……外门……杂役……” 这几个词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骤然点亮了他混乱记忆中的某个角落!一些模糊的、零碎的、关于“天剑宗杂役院规矩”、“砍柴任务”、“管事鞭子”的片段画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仿佛他本该知道这些!
他猛地一怔,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我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心神剧震、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自己左手手腕内侧,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细线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同时,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某种庞大而冰冷的意志扫过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般瞬间窜过全身!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精神波动剧烈…初步适应异界法则…天道传承系统核心模块启动…1%…正在扫描环境…能量浓度:高…符合最低运行标准…】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如同幻觉,再次在他脑海深处极其微弱地响起,转瞬即逝。
林渊浑身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磨蹭什么?快点!” 壮汉不耐烦的呵斥声打断了他的惊疑。他被粗暴地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向山坡下那片笼罩在月光和薄雾中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庞大建筑群阴影。那里,隐约传来了沉闷的劈砍声和模糊的呵斥声。
未知的命运,如同眼前这片被巨大冷月笼罩的、陌生而森严的山门,沉重地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天剑宗不知多少万里之遥的另一片天地。
这里没有清冷的月辉,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凝固了万载的血色天空。暗红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头顶,翻滚涌动,如同沸腾的污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硫磺气息和一种更深沉、更暴戾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阴冷魔气。大地是焦黑色的,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裂缝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岩浆光芒,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灼热气流。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刺向血色天穹。
苏明轩的意识,是在一种撕心裂肺、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的剧痛中恢复的。
“呃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痛苦嘶吼不受控制地冲出。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十指死死抠进身下冰冷坚硬的黑色焦土里,指甲瞬间崩裂翻卷,渗出鲜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因为体内,正有一股狂暴到无法想象的、带着无尽毁灭与吞噬意志的冰冷洪流,在疯狂肆虐!
痛!深入骨髓!灼烧灵魂!
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布满倒刺的钢针,正沿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疯狂穿刺、搅动!又像是有无数只贪婪的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吮吸他的精气!更可怕的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负面情绪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蛮横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精神壁垒!暴虐、杀戮、贪婪、怨恨、绝望……无数种极端的负面情绪如同跗骨之蛆,试图将他彻底淹没、同化!
他看到了!就在他意识沉沦于剧痛的深渊时,一本巨大、残破、散发着无尽岁月沧桑与森然魔气的黑色典籍虚影,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封面上那几个扭曲如同活物的、流淌着暗红光泽的魔纹——《混沌魔典》——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贪婪地抽取着他体内某种本源的力量,同时将更加狂暴、更加精纯的、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冰冷能量,反向灌注进他濒临崩溃的躯壳!
这魔典在吞噬他!也在改造他!如同最残酷的炼狱熔炉!
“不…不能…被吞噬…林渊…林渊还在…” 一个执念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顽强地支撑着他即将溃散的神志。苏明轩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腥甜和痛楚让他获得了刹那的清醒。他凭借着在地球多年高压工作磨砺出的、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拼命对抗着那来自魔典的无尽痛苦和侵蚀。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狂暴的能量和负面情绪彻底撑爆、撕裂的瞬间,那肆虐的洪流骤然一滞!
魔典虚影上的暗红魔纹光芒大盛,随即猛地向内收缩!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意志,如同最坚硬的玄冰,瞬间冻结了他体内狂暴乱窜的能量流。所有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留下的是被掏空般的虚脱和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平静。
苏明轩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皮肤表面,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硫磺色泽的淡黑色气流正缓缓萦绕、流动,散发着阴冷、晦涩、充满破坏性的气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气流虽然微弱,却蕴含着远超他在地球时肉体力量的恐怖破坏力!
魔气!
一个冰冷的名词跃入脑海。同时,大量关于“魔气”、“魔修”、“吞噬”、“炼化”的零碎信息碎片,如同解压的文件包,伴随着《混沌魔典》虚影的烙印,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意识里,仿佛他天生就该懂得这些。
他活下来了。并且,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绝不想要的方式,获得了力量。这力量冰冷、霸道、充满了毁灭气息,如同双刃剑,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混沌魔典……” 苏明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抬起头,血色的天穹下,这片焦黑死寂、魔气森森的大地,如同狰狞巨兽张开的巨口,将他吞没。
林渊在哪里?他还活着吗?这里……就是所谓的苍澜界?一个仙魔并存、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必须活下来!必须变得更强!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去,才能……找到林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苏明轩的眼中,那属于程序员的温和沉静早己被剧痛和冰冷的力量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带着一丝魔性幽光的决绝与隐忍。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摇摇晃晃地,如同这片焦土上新生的一株带着剧毒的魔草,在血色苍穹下,投下第一道属于他自己的、孤寂而危险的影子。
命运的岔路,在紫色惊雷劈落的刹那己然铸成。兄弟二人,一个在清冷月华下的仙门挣扎求生,记忆蒙尘;一个在血色魔域中浴火重生,背负魔典。苍澜界的画卷,正以其残酷而壮阔的笔触,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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