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六班的空气里就飘着一股兴奋的、混合着八卦味道的甜味。
“眠眠！你快看班级群，都炸了！昨晚有人偷拍了陆景行穿西装的照片发到超话里，现在全校都在嗑你们这对CP！”赵小鱼一坐下，就把手机屏幕凑到姜眠眼前，激动得脸颊通红。
姜眠的视线从摊开的英语书上移开，只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被高糊画质也掩盖不了挺拔身形的背影，耳朵就“轰”地一下热了。
她假装淡定地把书又翻了一页，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好讨论的……”
“怎么没有！学生会主席为爱勇闯家长会，这剧情比《延禧攻略》还上头好吗！”
“就是就是，眠姐，陆主席私底下是不是也这么A啊？”
“他给你买那身西装花了多少钱啊？”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姜眠被堵在座位里，恨不得把头埋进书本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持续升温，就像一块被放在灶上温着的年糕，又软又烫。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
喧闹声戛然而止。
陆景行逆着光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最普通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和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煎饼果子。
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跟着他移动。
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堪比检阅的注目礼，径首走到姜眠的课桌前，极其自然地把早餐放下。然后，他拉开旁边的空椅子坐下，顺手就抽走了姜蒙在书本下的物理作业本。
“这道题，过程又错了。”他指着一道力学分析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班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大家都在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这对全校闻名的“公开情侣”。有人捂着嘴小声跟同桌感叹，说陆景行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居然破天荒地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姜眠的脸己经快熟了。她伸手去拿那杯豆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搭在桌沿的手背。
干燥，温热。
她像被烫到一样，闪电般地缩回手，心脏毫无道理地狂跳起来，在胸腔里撞出一片慌乱的鼓点。
课间操的音乐刚停，教室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属于这里的身影。
高一学妹苏念。
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穿了条崭新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深蓝色礼盒，上面还系着银色的丝带。
她无视了旁人诧异的目光，径首走向一班的方向，停在了陆景行的桌前。
“陆、陆学长……”
全班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长了脖子。
苏念深吸一口气，把礼盒递了过去，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半个教室的人听到：“学长，我知道离你生日还有一个多月，但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礼盒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万宝龙的钢笔，经典的黑色笔身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我靠，这支笔得西位数吧？”
“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和奖学金才买到的……”苏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希望学长能喜欢。”
陆景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从笔袋里掏出一支最常见的晨光中性笔，“咔哒”一声按出笔芯，低头继续演算刚才那道物理题，仿佛眼前的人和那支昂贵的钢笔都是空气。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念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她咬着下唇，声音颤抖：“学长，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送这个，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一个学妹对学长最纯粹的敬意……”
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看得人心都揪紧了。
陆景行终于停下笔，抬起头。
他没有看苏念，目光却越过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正低头假装刷题的姜眠。
然后，他才转回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谢谢，但我有笔，不缺。”
说完，他继续低头，流畅地写下一行解题公式。
苏念僵在原地，捧着那个精美的礼盒，手抖得厉害，脸色惨白。
姜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悄悄拉了拉陆景行的校服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别太过分了。
陆景行却像是没看懂她的暗示，手里的中性笔灵巧地转了个圈，继续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
就在这时，班主任王老师正好抱着一摞卷子路过教室门口，看到这奇怪的一幕，皱着眉走了进来。
“苏念？你怎么在这里？”王老师的语气很严肃，“高一的学生，课间不回自己班，跑到高二的教室来干什么？”
苏念吓了一跳，慌忙想把礼盒藏到身后。
陆景行终于放下了笔。他站起身，主动解释道：“王老师，苏念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过来找我讨论一下下个月校刊征稿的事情。”
王老师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眶通红的苏念，最终还是没再追问。他挥了挥手，语气严厉：“以后有工作上的事，去学生会办公室谈。不要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打扰高二的同学学习。”
“是……是……”
苏念如蒙大赦，抱着礼盒，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路过姜眠座位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一下，头埋得很低，用蚊子般细弱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姜眠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爱慕陆景行到人尽皆知的女孩，最后会向自己道歉。
等班主任走后，整个上午，姜眠都用后脑勺对着陆景行。她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装睡，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又堵又涨。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没理。
片刻后，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从旁边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手边。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上面是陆景行熟悉的、瘦金体一般的字迹，只写了三个字：
【别生气。】
午休铃声一响，姜眠就抓起饭卡，第一个冲出了教室，故意躲着陆景行。
她没去食堂，而是跑到了图书馆三楼最偏僻的角落。这里是社科类图书区，平时几乎没人来。她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言情小说，翻开，假装看得津津有味。
可书上的铅字一个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早上苏念那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没过几分钟，一阵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书架另一头响起，然后停在了她面前。
姜眠头也没抬。
陆景行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这里。他也没说话，默默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然后，他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
先是一块用透明盒子装着的草莓慕斯蛋糕，被推到她面前。蛋糕上还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委屈巴巴的流泪表情。
姜眠的眼皮跳了一下，继续假装看书。
紧接着，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德芙进口黑巧。
然后是一大包乐事黄瓜味薯片。
再然后是几颗喜之郎果冻。
……
最后，那张不大的阅览桌上，被摆满了各种她爱吃的零食，活像个小型超市的促销展台。
“同学，这里是阅览室，不能吃东西。”图书管理员阿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收起来。”陆景行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往书包里塞。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狼狈样子，姜眠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放下书，伸手拿起了那块草莓蛋糕。
陆景行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眼睛瞬间就亮了，像被点亮的星辰。他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看着她，小声解释：“这家店的草莓慕斯是招牌，我刚才路过堕落街，顺手买的。”
他顿了顿，看到姜眠己经用小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才像个邀功心切的小孩似的，声音更低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是专门绕了三条街才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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