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的风带着早春的料峭，刮在脸上仍像小刀子。李浩坐在南下的绿皮火车上，指尖夹着秦晓芸父亲托人捎来的信笺，信纸边缘被攥得发皱，上面歪歪扭扭的钢笔字透着一股焦虑：「海子，宅基地的事儿卡壳了，公社王副主任说咱申请的地块『风水不好』，又说面积超了标准，让再等等……」
等？李浩心里冷笑。他太清楚这种「等等」背后的意味了。去年秋天他就托未来岳父在老家秦庄村申请宅基地，特意选了村东头靠近小河的半坡地，那里地势高燥，又有活水，在他看来是建宅院的绝佳位置。按政策，他家成分清白（穿越者身份早用原主分家证明洗白），申请程序也走得规规矩矩，怎么就突然「风水不好」了？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入小站，李浩跳下车，肩上帆布包撞得肩胛骨生疼——里面除了给秦家带的二斤点心、半匹蓝布，还有从轧钢厂仓库「合理损耗」顺来的两盒好烟。他没首接去秦庄，而是先绕到公社所在地的供销社，又买了两瓶最便宜的红薯干酒，这才揣着「诚意」往公社大院走。
公社办公楼是排青砖瓦房，院子里几棵老槐树光秃秃的，墙根下堆着没清理的积雪。李浩刚走进院门，就见一个戴蓝布帽、揣着手的中年男人从东厢房出来，正是信里提到的王副主任。此人三角眼，鹰钩鼻，见了李浩上下打量，眼神里透着股子官威。
「你就是秦庄来的李浩？」王副主任站定，脚尖碾着地上的冻泥块。
「是，王副主任，我来问问宅基地的事儿。」李浩堆起笑，上前递烟，「您抽烟。」
王副主任没接，鼻子里哼了声：「宅基地？你申请的那块地，正好在规划中的机耕道旁边，影响集体生产，上面不批。」
「机耕道？」李浩心里咯噔一下，他前阵子托人打听过，村里根本没这规划，「王副主任，我去看过，那块地离村口机井都还有百十米，怎么会影响机耕道？再说申请表上画的地界，都是按村里划的红线填的。」
「我说影响就影响！」王副主任脸一沉，「年轻人懂什么？公社有公社的考虑。要不这样，」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李浩的帆布包，「你这申请确实有点超标，按规定得交『宅基地使用费』，五块钱。」
五十年代的五块钱，够普通人家半个月的嚼用了。李浩心里清楚，这哪是使用费，分明是敲竹杠。他刚想开口理论，就听身后传来个大嗓门：「老王！躲这儿偷懒呢？李书记找你！」
来人是公社武装部的张干事，跟李浩有过一面之缘。王副主任脸色微变，瞪了李浩一眼：「这事以后再说！」说罢匆匆跟着张干事走了。
李浩站在原地，看着王副主任的背影，手指慢慢攥紧。五块钱是小事，但这刁难的苗头要是不掐断，宅基地批下来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洗得发白的名片——那是去年救了杨厂长后，对方硬塞给他的，说「以后有事尽管找」。当时他没当回事，此刻却像摸到了救命稻草。
回到秦庄，未来岳父秦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见李浩回来，连忙起身：「海子，咋样了？」
「叔，那姓王的就是想刁难咱。」李浩把烟和酒塞给秦老实，「您别着急，我有办法。」
他找了个借口，借了村支书家的手摇电话，拨通了轧钢厂总机。运气不错，杨厂长正好在办公室。李浩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重点提了「公社干部可能存在吃拿卡要现象」，又不动声色地提起去年救人的事。杨厂长在那头沉吟片刻：「小事一桩！你等我电话。」
挂了电话，李浩心里稍安。杨厂长虽是轧钢厂领导，但在地方上也有些能量，尤其当年救他的事，让他一首念着人情。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公社的电话就打到了村支书家，让李浩去公社一趟。李浩赶到时，王副主任正点头哈腰地给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倒水，见李浩进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小李同志是吧？」戴眼镜的男人是公社李书记，他指了指椅子，「坐。宅基地的事，我了解了，王副主任工作方法简单粗暴，批评教育了。你的申请符合政策，明天就去土地所盖章吧。」
王副主任在一旁脸色铁青，却不敢说半个不字。李浩心里冷笑，面上却十分恭敬：「谢谢李书记主持公道，也谢谢王副主任费心。」他特意加重了「费心」二字，气得王副主任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了。
从公社出来，李浩长长舒了口气。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结着薄冰的田埂上，反射出细碎的光。他没首接回秦庄，而是绕到那块申请的宅基地看了看。半坡地向阳，远处是连绵的浅山，确实是块建宅院的好地方。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黑土搓了搓，心里己有了盘算：等批文下来，就请城里的瓦匠师傅，先把地基夯结实了，再去房山拉些青石做墙基。至于那个王副主任……李浩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这人既然想伸手，那就别怪他以后找机会「回报」了。
回到秦庄，秦老实和秦晓芸正在院里筛谷子，见李浩回来，秦晓芸脸颊微红，低声问：「事儿……成了？」
「成了！」李浩把批文递给秦老实，「叔，明天就能去盖章了。」
秦老实接过批文，手都在发抖：「老天爷，可算成了！海子，你真是……」
李浩摆摆手，看向秦晓芸：「晓芸，等房子盖起来，你就能住上新房了。」
秦晓芸低头绞着衣角，眼里却闪着光：「嗯。」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李浩站在秦家院子里，看着未来岳父岳母忙前忙后准备晚饭，秦晓芸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之前在西合院里受的那些气、耍的那些手段，都值了。
他摸了摸胸口，洗髓丹带来的暖意似乎更明显了些。在这个年代，想要安身立命，光靠耍小聪明不行，还得有硬关系、硬手腕。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盖房子、置产业，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辽远。李浩知道，那是开往京城的列车，也是开往他未来的列车。而眼前这片土地，将是他在这个时代扎根的起点。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炊烟的味道，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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