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枚“铃兰”

“呜……” 细微的呜咽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煤灰，留下狼狈的痕迹。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想在应星面前哭出来，可那委屈和失落就像沉重的石头，压得她抬不起头。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辜负了“怀炎将军徒弟”的时间，也辜负了自己那份盲目的憧憬。

她丢下锤子，转身就想跑，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只沾满油污和汗渍、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按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白铃身体一僵，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是应星，他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站在了她面前。炉火在他身后跳跃，为他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却照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似乎……有点无措？

他沉默地看着白铃脸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煤灰的狼狈痕迹，还有那双盛满了委屈和挫败的、湿漉漉的琥珀色大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像阳光一样毫无阴霾地信任着他，预言着他的未来。而现在，这阳光被阴云笼罩了。

应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像卡壳的机器，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安慰人？这对他而言比锻造一件神兵还难。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锤子和火焰说话。

最终，他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似乎想擦掉白铃脸上的污迹，但又觉得不妥，手停在半空。他看了看自己沾满油污的手，又看了看白铃哭花的小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白铃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工作台旁，拿起一个东西，又走回来，递到白铃面前。

那是一块小小的、边角被仔细打磨过、呈现出温润金属光泽的……铃兰花瓣形状的金属片。看起来像是用某种韧性极佳的边角料随手打磨的，线条并不算特别精致流畅，甚至有些笨拙，但那铃兰花的形态却清晰可辨。

“给。” 应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干涩，但他看着白铃的眼睛，努力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吵。”

“不吵？”

是在说她不像工坊里其他噪音那样烦人吗？还是……在笨拙地表达，她刚才专注锻造练习（虽然失败了）的样子，并不惹人厌烦？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委屈和冰冷。虽然他的话少得可怜，意思也模糊不清，但白铃却奇异地懂了！他不是在嘲笑她笨，也不是在敷衍她！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告诉她：没关系，你很好。

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酸酸甜甜的、被理解被接纳的感动。她伸出依旧有些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还带着应星掌心温度的金属铃兰，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亲手制作，象征着他冰冷坚硬的外壳下，曾为这朵铃兰绽放过的、微小却真实的温柔。

可……这份信物在未来的悲剧中，将成为一把最温柔的“刀”。